成國公率軍入易州的事,朝廷自然也知道了。
這種違抗聖命的事黃誠是絕對不會替成國公隱瞞的,添油加醋的報告了皇帝,而議和的金人使者也跟着好一通大鬧。
成國公先是沒有消息,接着傳來戰死全軍覆沒的消息。
舉國譁然。
成國公雖然已經多年沒有進京,但民衆對他並不陌生,畢竟先是他驅逐金賊解除了北地民衆的危難,又駐守邊境讓大家免去了金賊侵犯之苦。
雖然這十年已經習慣了安穩平和,有時候覺得成國公似乎被淡忘了,但當聽到成國公戰死不在了,所有人都慌了。
邊境怎麼辦?
議和了不打仗了。
不打仗?金人怎麼可信。
二十年前他們可也議和過,三十年前他們還是大齊的藩屬呢,結果呢,滅了大齊,掃蕩了北地,掠走了周國的皇帝。
這些蠻人說的話怎麼可信。
更何況又割讓了三郡,金人距離內地更近了,以前大河闊境相隔跨越有些困難,現在幾乎緊鄰,跨步就進來了,伸手一探就到京城也不是什麼難事。
對成國公死去的哀傷,對未來日子的惶惶,讓聞訊的人都哭起來。
大人哭,孩子也哭,一時間幾乎是天下同悲。
這場面讓朝廷很是吃驚。
沒想到成國公戰死的消息會引起這麼大的震動。
更有一些流言四起,說成國公是被朝廷害死的,因爲要議和,爲了討好金人,故意送成國公去死。
當然很快又有不同的說法,說成國公好大喜功抗命不歸,結果害死了精兵壯馬,甚至還有人說成國公其實沒死,是投敵了。
這種說法很快席捲了整個京城,沸沸揚揚的蓋過了先前的傳言。
“陛下一再讓退兵,只有成國公不退,爲什麼?”
三月春光明媚,臨河的茶肆裡一個乾瘦的男人口沫四濺的說道。
四周圍這一圈人,或坐或站,神情複雜。
“成國公心繫北地”一個男人答道。
沒答完就被那乾瘦男人呸了口。
“什麼啊,那是爲了他自己,退了兵,議了和,他成國公還怎麼在北地擺威風?”他哼聲說道,“我告訴你們吧,這天下最喜歡打仗的,就是成國公,他可不願意議和,要不然他還有什麼理由在北地耀武揚威?”
好像也是這個道理,四周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陳七看向河水,伸手抱了抱胳膊。
“真冷啊。”他說道。
對面的柳掌櫃神情亦是複雜。
“是啊,好冷啊。”他說道,“這都陽春三月了,怎麼還是讓人心底發寒。”
一旁男人看到周圍的人聽進去了,神情得意洋洋,擡腳踩在條凳上。
“所以說,成國公肯定是故意去易州的,要破壞這議和…”他大聲說道。
但話剛出口,就聽得外邊有人啊的喊了聲,旋即有一物砸過來。
男人只覺得一股臭氣襲面,幾乎令人乾嘔,旋即便是劇痛。
他啊的一聲叫向後退去,原本就要靠住一張桌子,但突然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下,整個人便一頭栽倒。
四周的人譁然。
“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陳七跳腳起來去攙扶那男人。
男人爬起來,將砸在臉上的髒兮兮的鞋子一腳踢開。
“謝謝小哥。”他感激的說道,然後憤怒的看向外邊,“誰?”
四周的人也都向外看去,見是四五個破衣爛衫的乞丐,爲首的一個乾瘦乞丐腳上只剩下一隻鞋子。
乞丐?
乞丐現在不討飯,難道要搶劫了?
在京城裡畏畏縮縮討口飯過活的乞丐,此時神情憤怒,甚至是兇悍。
“幹什麼?”男人氣沖沖的就走過去。
“你,你爲什麼罵成國公!”爲首的乞丐喊道。
語調生硬發澀,明顯的北地口音。
男人呵了聲。
“成國公禍國殃民…”他說道。
這次又是話音未落,那幾個乞丐都喊了起來。
“不許對成國公不敬。”
不僅喊起來,這一次人還衝上來,對着那男人劈頭蓋臉的打過來。
男人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
喊聲叫聲茶肆頓時一片混亂。
“別打人,別打人,有話好好說。”陳七大呼小叫在場中左跳右擠,似乎要拉架,但卻不經意的將周圍要拉架阻止的人擠開了。
這裡到底是京城,再加上北地局勢不穩,五城兵馬司加強了巡邏,很快就趕過來,將雙方制住。
男人被幾個乞丐打的極其狼狽,臉上還被撓了幾道,一面擦着鼻血一面憤怒不已的告狀要抓人。
乞丐打人當然要抓乞丐,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就要上前。
“爲什麼打人?乞丐隨意的打人。”陳七在一旁喊道,“不說清楚,滿城乞丐都要趕出去。”
“沒錯,說清楚爲什麼打人。”有聲音在他後附和。
那倒也是,如今京城裡乞丐流民越來越多,萬一鬧事大家可都受影響。
於是更多的聲音響起。
這喊聲讓兵丁們的動作停了下,而乞丐們則帶着幾分委屈憤怒開口了。
“因爲他罵成國公。”一個男人說道,眼睛發紅,餘怒未消,“如果不是成國公,我們連來京城當乞丐都當不得,早就餓死困死在北地,你卻說成國公禍國殃民,你真是胡說八道。”
竟然是因爲這個?
在場的人都愣了下,這些乞丐,竟然因爲有人說成國公壞話而暴起傷人。
這是傻呢還是對成國公敬意到了骨子裡?
“你們才胡說八道,我罵成國公關你們什麼事。”男人氣的跳腳。
“當然關我們的事。”
乞丐們一起喊道,神情悲憤。
“你又不是北地人,你憑什麼說成國公不好。”
“我們是北地人,我們過的什麼日子你們誰知道?”
“如果不是成國公護佑我們,我們早就是死在金兵刀下,他阻擋金賊護佑百姓,你卻說他貪佔權功,這叫貪佔,你去貪佔啊,你去啊,看看這有多容易。”
“如今成國公爲了阻擋金兵不惜以身涉險,成國公夫人和世子在北地沿途施粥,不許各地將我們拒之門外,說他擺威風,這威風你們怎麼不去擺?你們去擺試試,看看有多容易。”
“爲了讓三郡的百姓平安撤離,成國公派成國公世子和世子夫人都帶着兵馬相助,你說他這是喜歡打仗,不打能行嗎?不打我們就死了。”
乞丐們說着,幾個婦人還哭了起來。
“你們過的好日子,過得輕鬆,這樣污衊人,也太欺負人了。”一個老乞丐哽咽悲憤的說道。
這些乞丐都是北地過來的逃民,北地的事,成國公的事,他們的確說的令人信服。
這話讓四周陷入一陣安靜。
是啊,成國公做了這麼多事,還這樣被揣測是有點欺負人。
看情況不對,男人有些羞惱。
“別聽他們胡說八道。”他說道,看着兵丁,“快些抓人。”
幾個兵丁冷冷看他一眼。
“不許當街鬧事。”爲首的說道,“再有犯,關入大牢。”
說着看着那幾個乞丐。
“還不快滾。”
那幾個乞丐愣了愣,雖然一時義憤衝動,心裡還是害怕的,沒想到官兵竟然不抓他們,於是忙扶老帶小的急急走開。
那男人愕然。
什麼意思啊?這警告誰呢?怎麼把人放走了。
“哎你們”他忙喊着要追上去,有人在後一涌撞向他。
男人猝不及防被撞的向前跌去,腿捧在桌角上,疼得他嗷嗷叫也顧不得說話質問。
“借過借過。”陳七喊着急匆匆的向外而去,“要晚了晚了。”
柳掌櫃忍着笑跟上去。
兵丁們則冷臉看着茶肆的諸人。
“沒事就都散了。”爲首的說道,“不許傳造謠言,惑亂民心。”
這罪可就大了,茶肆的人們嚇了一跳,頓時都鳥獸散。
轉眼就只剩下這男人自己在茶肆裡抱着腳留着鼻血腫着一隻眼,又是氣又是羞惱的咒罵着。
對於身後男人的咒罵,陳七和柳掌櫃回頭看了眼,又相對一笑。
他們再看向街上慢慢走遠的幾個乞丐,同時又輕嘆一口氣。
“畢竟春天了,也不會總那麼冷。”柳掌櫃說道。
“成國公做了什麼,京城的人看不到,北地的人都看得到。”陳七說道,“天地是有公道的。”
他的話音落,就聽得馬蹄急響,街上一陣騷亂。
不過大家也都熟悉了,這段京城的急腳信多。
陳七和柳掌櫃避讓在路邊,回頭看去,見一個兵丁疾馳奔來。
但與以往不同,這兵丁此時將原本放在身後的絹旗舉在了手裡。
“急報。”他高聲喊着,聲音激動,“成國公易州率軍歸來。”
成國公!
這喊聲讓街上一陣安靜,旋即轟然。
成國公!成國公沒死!
陳七握住了雙手,神情有些驚訝。
“我就是隨口一說,這老天還真有公道啊。”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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