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一在場中負手而立,冷目一掃,大廳裡吵鬧聲很快被壓了下去。
目光望向空出:“閣下究竟是誰,還請現身一見。”李天一視線若有若無的飄過腳下三顆血淋淋的頭顱:“我李家在江湖中也算有些不大不小的名聲,還未受過此等屈辱,我想閣下總該給個說法吧。”
房頂上,林超散開的神識明顯注意到,隨着李天一態度的強硬,一開始陷入慌亂的李家衆人,像是打了一劑安眠針,浮躁的情緒漸漸平復,齊刷刷的站在李天一身後,不需要指揮,動作已經整齊劃一。
這一幕,看得林超心裡喟嘆不已。
李天一的確是個人物,無論氣度學識,智慧手段,就連一家之主的威信,也無可挑剔。
若非錯生在李家,李天一的作爲,絕不止於眼下這麼一點點。
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不知怎麼,林超心裡面沒來由的閃過這樣一句話。
當然,想歸想,英雄相惜可以有,但在江湖上,有另外一句話,更加深入人心——道不同,不相與謀。
“你們李家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這個說法夠嗎?李家主。”
林超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飄渺的響起,猶如黑夜鬼哭狼嚎,陰森可怖。
在這聲音響起之際,李家人如臨大敵。
一干高手紛紛運氣功力,聚於雙掌之間,準備隨時發動雷霆一擊。
李天一當前而立,面如冠玉、脣紅齒白,若非一雙漆黑的眸子沾染一派肅殺之氣,李天一無論從氣質還是容貌上看,都是一位風流才子,而非險惡的江湖梟雄人物。
“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但不知閣下說的人是誰?”
“是我!”
林超聲音猛然拔高,這一次並沒有掩飾聲音的出處。
伴隨着聲音的響起,林超所處的房頂上,轟的一聲被絢爛的玄氣衝開一個大洞,他的身體從瀟灑從容的自大洞之中緩緩而落。
林超的身體周圍,佈滿了瓦片碎木。
在他身體下落的過程中,破碎的瓦片房樑殘骸,在玄氣的衝擊下,猶如一道道激射而出的利箭,颼颼劃破空氣,向着四方八面爆射而出。
猝不及防之下,李家不少人的身體被瓦片劃出了一條條一道道或深或淺的傷痕,鮮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但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下落身體的林超,對這些皮肉之傷完全無視。
噠!
林超的一隻腳終於沾地,微微頷首,露出一張年輕英俊的臉孔。
林超!?
是你!?
李天一瞳孔驟然一縮,狠狠的在心裡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尚且如此,更更逞論那些李家的一干管事高層。
每一個人臉色煞白,望見林超,如同見到惡魔見到了活閻王!
林超風度翩翩,含笑的目光與李天一對視着,宛如多年未見的同窗好友:“李家主,好久不久,可還記得我這個老朋友?”
孑孓獨立,談吐儒雅。
這一張臉的林超,也真如飽讀聖賢文章的遺世清儒,氣質道不盡的儒雅與書香。
林超與李天一之間說是老朋友純屬扯淡,不過,當日封天之戰中,兩人的確有過一面之緣。
曾經同仇敵愾一個戰壕裡面爬出來的兩個戰友,再相見,已經是同室操戈,你死我活。這世間之事變化莫測,倒也玄妙的不禁令人惻然!
饒是李天一,看到林超臉上人畜無害的笑容,眼角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老朋友,還真是老朋友,沒見人家一來就給咱們送上了一份血刺呼啦的見面禮嘛!
“林少爺客氣了,李某雖不知林少爺深夜造訪究竟有何要事,但這份禮物,我李家恐怕擔待不起。”
李天一微微使了一個眼色,身後的一羣李家人衝出來,迅速圍成一個圈子,將林超牢牢的包圍在裡面。
這麼做,李天一多少有些落了下乘。
但強敵再立,也顧不得這些許面子了。
林超從進來就一直站在原地,不動如山。
至於那些包圍的李家人,他更是連看都不屑看一眼,態度可謂囂張至極。但……林超,有這個倨傲的實力。
他與李天一已經在眼神對視着,空氣中似乎碰撞出一片無形的火花。
良久……
林超率先收回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一干人等,臉上笑容漸漸冷冽:“好說,今日前來,只爲借李家人項上人頭一用。”
“放肆!林超,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我李家豈是是說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
“哼,和他說這些廢話做什麼,趁早殺了了事,我倒想見識見識這傳說中的活閻王,是否真的能勾魂攝魄。只怕,別人的命沒拿去,反倒把自己的腦袋留在外面!”
此話一出,羣情激奮。
活閻王之名,或許能唬得住一些無知宵小。想要震懾如李家這樣的大家族,還差點火候。
而在一羣人喊殺聲連成一片之際,李天一卻猛然擡起頭,綻放精光的眸子,跳過房頂的大洞,望着那一層泛着淡淡光芒的結界。
啪啪啪!
李天一低下頭的時候,臉上面無表情,卻鼓起了手掌。
“林少爺好算計啊!只是你就不怕弄巧成拙,引起江湖反噬?”
殺雞儆猴!
這是李天一剛剛腦海裡靈光一閃,第一時間想到的最貼切的一個成語。
林超今天來,就是爲了屠殺李家,以這幾十條人命開刀,震懾羣雄。
李天一之所以如此反問,就是此前古城宣他們對這件事的顧慮所在。
殺雞儆猴是條妙計,但有一個前提,殺雞者,必須具備相應的實力才能震懾羣雄。
否則,就算把雞殺了,難保血腥味不會招來一羣猴子圍攻,動輒陷入更加危險的境地。
林超心中一動,這位李家主的反應速度倒是出乎他的預料。
也難怪,林超會對自己的敵人生出惺惺相惜的意味。他李天一,有這個資格。
林超呵呵一笑,目光第二次與李天一對視,神情篤定:“不牢李家主掛心,此事本少爺自有周全打算。”
這一笑,林超氣場十足。
那種氣定神閒之中,天下盡*手,羽扇綸巾,談笑間強弩灰飛煙滅的睿智與大氣,到與一些久居上位的老狐狸如出一轍。
看着林超刻意表現出來的氣場,李天一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內心已經是驚弓上箭。
李天一作爲一家之主,手下又全部是一羣酒囊飯袋之輩。
他想要在江湖上立足,想要闖出一些名聲,作出一定成就。李天一向來注重的只有一個……情報。
李家情報系統囊括了政、商、軍、農四個領域,可以說是包羅萬象,應有盡有。
這其中,自然包括以一己之力草根崛起,迅速建立如今的林家:長袖善舞,左右逢源,神秘而且背後助力多的一隻手都數不過來的林超。
而李家因爲投靠君家的關係,註定了與林超站在對立面。
對於敵人,李天一自然要了解的透徹。
有關於林超的一切資料,李天一翻看了不下三遍。
不能說倒背如流,但至少,對於林超所有做過的大事小情,心裡面都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以他李天一對林超的判斷來看。
性格:殺伐果決、剛硬凌厲、但偶爾又會耍耍潑皮無賴。
愛冒險,重情重義。
這些只是表象,李天一通過林超現如今取得的成就和他的潛力,給他全方面下了一個定義。
冷酷狠辣,擅出奇兵,足智且多謀,但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管理者。
最後的一句話,李天一歸結爲林超年齡閱歷心性磨練不到,但缺點就是缺點,至少在眼下,無可辯駁。
今日一見,李天一在篤定了心中對林超的評價之餘,又默默的加上了一句:“智謀超羣,心狠手毒!”
這八個字看起來和之前做出的評判一樣,實則,差之毫釐謬以千里。
李天一深深的看了林超一眼,下一刻,緊繃的臉色換做一副討好的笑,乾笑:“林少爺,此事莫非就沒有迴旋餘地?林家與我李家,一向雖然有些小摩擦,可談生說死還不至於到那一步吧,不如你我在合計合計?經商者不都是說,和氣生財嘛,你我二人,未必就不能做個真心的朋友不是?”
“家主,你……”
圍住林超的一羣李家人聞言,頓時大跌眼鏡。
這是怎麼話說的,自己家的護衛都讓人給殺了,腦袋都扔到你腳底下了,你還想着和人家和氣生財?
我了個大曹!
一羣長老的臉色頓時陰沉下去,目光不善。
“望家主收回剛纔說的話,今日之事,我等與林家已經勢同水火,不死不休!”
“是啊,家主!您還是收回成名吧。”
“不就是一個玄虛階武者嗎?家主你何必如此低三下四,豈不丟了我李家氣節。”
“多說無益,今日就由老夫帶頭,將這廝斬於刀下。我李家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麼能向敵人卑躬屈膝,丟了李家祖宗的臉。我李巖,生是李家鐵漢,死是李家英魂,寧折不彎!”
有人挑頭,其他人紛紛迎合。
面露兇光,猙獰殘忍。
生是李家鐵漢,死是李家英魂,寧折不彎!
生是李家鐵漢,死是李家英魂,寧折不彎!
生是李家鐵漢,死是李家英魂,寧折不彎!
寧折不彎!
寧折不彎!
寧折不彎!
羣情激昂,義憤填膺,那一份大義與忠心可鑑天地,可召日月。
不屈尊嚴的怒吼聲,紛紛要把火熱的心臟從肚子裡面掏出來,衝破了房頂。
李天一直接傻眼了,看着一羣激動的老頭子,恨不能一頭撞死在房樑上。
“豬啊……全是豬啊!”
老子只不過是想與林超周旋周旋,就算不能挽救李家,最不濟也拖延拖延時間,這邊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還死了護衛,其他人難道就不會察覺之後趕過來嗎?
我真他媽日了,可嘆我李天一一世英名,怎麼就攤上這麼一羣豬,蠢豬,真是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我手底下是特麼養豬場啊,一羣豬,一家子全特麼是豬。豬都沒有你們這麼蠢的。
李天一悲憤了。
認他有千般妙計,一肚子智囊,碰到這樣的家人,他能說什麼?
死吧,死吧,都特麼死了,心靜!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