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蕭無畏調集來的王府侍衛不顧大理寺官吏們的強烈抗議,強行接管了大理寺衙門,並將“傷員”以及御醫強行留在了大理寺衙門的後堂中之後,石頭便已算是搬了起來,可究竟能不能砸中目標,蕭無畏心裡頭並沒有一絲半點的把握,或許能,或許不能,也或許最終砸到了自個兒的腳上也說不準,可不管怎麼說,到了如今這般田地,蕭無畏也沒有退路可走了,只能是咬着牙往前硬衝,按蕭無畏的話來說,那就是死是活鳥朝上了!
累,無比的累,忙活了一整天下來,饒是蕭無畏身子骨強健,卻一樣累得夠嗆,更別說心理上的壓力之巨大,簡直可以用“非人”這麼個詞來形容了,待得天擦黑之際,總算是忙完了諸般事宜,匆匆趕回了項王府的蕭無畏一走下馬車,便覺得腿腳直髮軟,渾身十二萬分的不得勁,恨不得趕緊躺到塌上,好生睡上一個懶覺的,可惜這會兒還不是休息的時候,蕭無畏也只能是拖着腳走進了王府的大門,慢吞吞地向琴劍書院行了去,打算找林崇明好生合計上一回,可沒想到方纔走到半道,就見由打着燈籠簇的幾名家丁擁着的蕭無鋒正迎面走來,蕭無畏不得不打起精神搶上前去,很是客氣地招呼了一聲:“大哥。”
“三弟回來了,辛苦了。”蕭無鋒無論何時都是一副和藹可親的兄長之模樣,尤其是在蕭無畏的面前,就更是如此。
“沒事,小弟還好。”蕭無畏雖親近自家兄長,可卻不願將心中的苦楚當着蕭無鋒的面倒出來,這便微微一笑,強撐着回答了一句。
“嗯,沒事就好,三弟之事哥哥都聽說了,唉,父王出征在外,可苦了三弟了,那詔獄的案子可不是那麼好接的,萬一有個岔子,該如何是好?”蕭無鋒憂心忡忡地看着蕭無畏,大有埋怨蕭無畏胡亂接手案子的莽撞之意,只是並沒有將話挑明瞭說罷了。
一聽蕭無鋒提到詔獄血案,蕭無畏同樣是一肚子的火氣,可又不想讓自家大哥太過擔心,這便強笑着道:“大哥放心,沒事的,小弟自有分寸。”
蕭無鋒顯然對蕭無畏的話有所保留,這便語重心長地叮嚀了起來:“三弟,萬不可大意了,此事疑竇重重,恐非尋常血案,三弟千萬要小心些纔是。若有用得着哥哥處,還請徑直開口好了,但凡哥哥能幫得上忙處,斷不會袖手的。”
“嗯,小弟知道了,多謝大哥美意,此事如今也算是有了些頭緒,破獲此案該有幾分把握罷。”對於蕭無鋒的好意,蕭無畏自是感激在心,只不過事關機密,蕭無畏也不想說得太多,畢竟這周邊下人們不少,內裡難保有各方的暗樁子在,萬一將老底泄露了出去,那前頭所做的一切努力可就要付諸流水了,這便語氣含糊地應答道。
“那就好,三弟早些歇息去罷,哥哥到母妃處請安去了。”蕭無鋒見蕭無畏無意深談詔獄血案一事,自也就此打住了追問,笑着擺了擺手,領着家丁們拐上了通往主院的長廊,徑自去遠了。
請安?都這會兒了,還請哪門子安來着!蕭無畏看了看蕭無鋒遠去的背影,狐疑地皺了皺眉頭,可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搖了搖頭,拖着腳踏上了長廊,直奔琴劍書院而去。
“哈,還真是忙的忙死,閒的閒死,小王跑得腿都快斷了,林兄卻尚有興致品茶,這人比人還真是氣死人了!”蕭無畏一走進琴劍書院的書房,入眼便見林崇明正端坐在蒲團上,好整以暇地品着茶,不無嫉妒地扯了一通,大步走了過去,一屁股坐了下來,毫無形象地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殿下豈不聞古人云: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乎?”林崇明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氣地反脣相譏道。
“哦?哈哈哈……”蕭無畏哈哈大笑了起來道:“成,成,成,小王負責跑腿,林兄負責勞心總該成了罷,如今小王腿是跑了,接下來就該林兄勞心了,今日事多,林兄就好生勞上一回罷,話可先從聖上那兒說起,……林兄,依爾看來,聖上究竟是怎個想法,”
“此無甚稀奇可言,解鈴尚需繫鈴人,事情既然是殿下挑起的,那交給殿下去審理又有甚不可以的,此爲其一,其二麼,此案能破,自然天下太平,若是不能,拖延下去也好,算是給殿下找點事做做,省得殿下沒事找事地變着法子窮折騰,其三,這也算是給殿下一個警告,警告殿下別玩過了火。”蕭無畏頭疼得要命的問題到了林崇明面前,卻似乎一點難度都沒有,隨口便說出了個一二三來。
“嗯哼,好象有點道理,然則爲何那方老兒要當庭舉薦本王,這裡頭又有何埋伏?”蕭無畏細細地想了想,也覺得林崇明的分析蠻有道理的,也就沒再去深究,緊接着又拋出了個問題來。
“殿下怕是上了陛下的當了,此事或許是方敏武提出來的不假,不過卻一準是出自陛下的授意,理由麼,自然是不想看着殿下與太子同流合污罷了,又有何難猜的。”林崇明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打量了蕭無畏好一陣子,這纔不緊不慢地解說道。
“嘿,好猜?林兄是旁觀者清,小王卻是當局着迷,又豈能怪到本王的頭上。”蕭無畏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地埋汰了一句道。
“哦?哈哈哈……”先前蕭無畏笑過了,這回可就輪到林崇明哈哈大笑了的,直笑得蕭無畏白眼翻得都快倒掛了起來,到了末了,實在是憋不住了,不禁也放聲大笑了開來,主賓二人相對大笑了一場之後,書房裡原本尚有的一絲晦澀之氣也就此煙消雲散了開去。
“林兄,小王設了個局,想來該是有幾分把握能騙倒那隻黑手,只是,唔,只是小王對是否該破了此案尚有幾分的疑慮,還請林兄爲小王好生把把脈,這圈套是這樣安排的……”蕭無畏將老仵作單英的建議以及自己的相關安排一一詳細地道了出來,同時也沒忘了將心中的擔憂與思索都述說了一番。
一提到案子本身以及這樁案子對朝局走勢的影響,林崇明的臉色也就此凝重了起來,再不復先前的輕鬆自如,低着頭,默默地思索着,良久不曾開口,似乎也很有些子爲難之狀,瞧在蕭無畏的眼中,不禁令蕭無畏的頭皮也就此有些個發麻了起來——蕭無畏本人就是個佈局高手,對於陰暗的勾當一點都不陌生,自是很清楚這樁血案的關係之重大,別的不說,光是從這樁案子便可看出朝局中並不僅僅只有諸王的勢力在角力,還有着其他黑手也在其中攪風攪雨,局面混沌難明,既不曉得黑手有幾支,又不清楚這些黑手背後站着的是何方神聖的情況下,要想從一團亂麻中整理出個頭緒來,又談何容易,至少蕭無畏本人是辦不到此事的,此時見林崇明也因此事而陷入苦思之中,蕭無畏原本已經鬆下來的心不免又再次懸了起來。
“要破此案火候尚嫌不足。”林崇明沉默了良久之後,突然開了口,不過卻沒有去分析破案與否對朝局的影響,而是眉頭微皺地評述了一句道。
“不足?林兄何出此言?”蕭無畏想了片刻,還是沒看出不足之處何在,只能是老老實實地追問道。
“嗯,按殿下所言,那賊子絕非尋常人可比,不單擁有一批武功高強的殺手,還能在詔獄中安下釘子,行事果斷而老辣,此人必定是個心思縝密之輩,要想使其上鉤,光目下的安排尚有不足,若不盡快調整,一旦遷延時日的話,破綻勢必更多,如此一來,要想誘其上鉤也就沒了可能性。”面對着蕭無畏的疑惑,林崇明細細地分析道:“若欲確保事情的成功把握,其實也無需做過多的動作,殿下只消在這一兩日間通過御醫的口放出一線風聲,說那僥倖活下來之牢子已醒了過來,只是體虛,尚難開口言事而已,此消息一出,那幕後黑手斷然穩得住陣腳,勢必會派人加以試探,一旦不得其門而入,那就極有可能再次下手,殿下所需的機會也將就此出現。”
“嗯,有道理,後日太緩,就明日,明日小王好生安排一下,選一御醫出來行此事,該能釣上條大魚來,只是此案若破,朝局卻又該向何處去?”蕭無畏對於林崇明的提議倒是沒有反對,可對於朝局的變化還是看不清楚,這便面色凝重地提了出來。
“無妨,目前的局勢下雖談不上多有利,卻也不致對殿下所需要的大局影響過大,不妨走一步看一步好了。”林崇明似乎也很難確定破獲了此案對大局的影響究竟是好還是壞,然則卻斷言影響不會太大。
林崇明此言一出,蕭無畏頓時便鬆了口氣,哈哈一笑,起了身道:“既然林兄如此說了,那小王自也就安心了,天色不早了,小王跑了一天的腿,乏得很,就不多打擾林兄了,告辭。”話音一落,哈哈大笑着便行出了門,溜達着走向了不遠處的瀟湘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