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逢時當然沒說什麼,至於說送不送什麼的,他很想說感激,但實際上已經有點麻木,就他們的性質,有那輛車能連開十天的?啊?
沒有!
他們真臉用的車?
哦,那倒是可以的。
只不過,實際上長期在吃灰。回宣城用真臉面對社會的機會都沒多少,你說怎麼開行駛證上寫真名的那輛車?
小安要他折磨那輛H6,等同於讓他限時虐壞,也就是說期間沒機會開別的車了啊!
看到小安開到席城的車時,陳逢時還是有點意外,因爲這車據說很少,還是壞一輛就少一輛。
“這輛?”陳逢時下車,把這輛紅色跑車的車門打開,這是對開的門,傳說中的RX8,路上很罕見,雙轉子發動機很有傳奇色彩。雖然他對於這些並沒有很濃厚的興趣,因爲相信技術的東西應該往前看,但對於具有傳奇色彩的,自然也有好奇心,也有基本的尊重。“跑這麼遠你開這車?記得之前看說這發動機難以維修,磨損比較嚴重吧?”
陳逢時確認機油夠,小安已經把車裡的兩個人丟一般的仍後座裡了。
“殘月說羊城有這麼輛車,就開了。忘記哪來的了,也許是誰抵債的吧。”小安坐進駕駛室,看陳逢時啓動還熱車,就笑着說:“你還有這情懷嗎?這些東西,真消亡就消亡了,至於把它當寶供着麼?”
“安美女,不愛惜這種車是對多少情懷者的不尊重啊?深愛雖然不能,基本的愛惜也不費什麼事。”陳逢時調整座位,但其實都快成固定流程了,小安開過的車他上,基本調整角度就那麼多,兩個人的習慣都很穩定。
“這有什麼好愛惜的?把情懷買下來收藏的是真情懷,就放嘴上說心裡想的是瞎起鬨。”小安一貫的對這些身外物沒什麼特殊情節,大約跟她閨蜜色薰約好買的野馬,她還算在意點。但也不是衝車,說到底是對人。
至於說什麼車保持乾淨整潔之類的,那是自然的,因爲這種成本於她而言連考慮的必要都沒有。
此刻的真情懷論調,陳逢時不得不說,也是如此。
“安美女,你考慮過很多心裡喜歡,可是受限於實用性,又被環境制約無法購買多輛車的難處嗎?”
小安笑了,平躺變側躺,注視着陳逢時,反問了句:“我幹嘛要考慮?既不需要我設計,也不需要我考慮市場需求。賣情懷還是賣實用不是我需要關心的事情,我只需要關注經理人的成績。消亡的情懷意味着願意爲之買單的人太少,你覺得興趣不濃的音樂會也可以看作是情懷,但有差不多的數量爲之買單,這樣的情懷它就能活着。所以嘛,消亡的也不需要可惜。”
“有點意思,值得想想。”陳逢時自我反省,他是不是關注的焦點太多了?還是說,其實在瞭解譬如RX8這類存在的信息時,就是被暗示而產生情懷的過程?那麼,他是願意該情懷買單的人嗎?嗯……他想了想此車的保養維護等不確定因素,最後很肯定——他絕對不是願意掏錢的。“很好的放下了心理負擔,如常的造吧!”
車跑了出去,上了高速,轉速越來越高,發動機亢奮的聲音,彷彿熱血沸騰時的力量爆發。
九千轉,陳逢時造的很滿足。
他覺得對車的情懷自從認識小安後,被粉碎的越來越少了。不管是特有感情的家裡的老車G6,還是現在他爹用的車,都只剩下很單純的理性情懷了,也就是知道他所以喜歡是因爲情懷,但實際上很明白車各方面的實際優缺點。
可以的情況下他仍然會優先開,但不會因爲情懷加分而過度稱頌,卻仍然願意爲這份情懷掏錢買單。
他知道,對於小安來說,因爲這些東西沒有值得她在乎的必要。或許,就如他曾經擁有過的,許多塑料玩具小車車那樣,丟了壞了從不心疼。如果有人說,爲何不愛惜?爲何浪費?他應該會……無奈臉吧。
可是,這是小安的情況。他可不行,也不能如此,否則,他的生活慾望就不可能被掌控到原本期望的範圍內了。
“怎麼又開的這麼穩了?”小安貌似睡着,卻在發動機恢復平穩狀態時睜開眼睛。
“正在默唸‘我造不起不能造造不起不能造……’一百遍中。”
“……能別那麼猥瑣嗎?”小安剛覺得他開竅了,結果看他又自己把開了的竅給堵上了。
“好的,我換個心理暗示方式‘掌控慾望不能飄不能造掌控慾望不能飄不能造……’,覺得這個怎麼樣?”
“很情懷。”小安覺得陳逢時會被沈愛甩的,一定會,絕對會,簡直太讓人無語了!
“是不是可以說,一切感性主導的本質都是情懷?”陳逢時不在乎小安的白眼,他的焦點不在這上面。
“我覺得是。你看,當父母的註定被坑一世,得到的能有付出的多嗎?完全不成比例,可是人類樂此不倦,這肯定是最願意買單的情懷了呀,所以轟轟烈烈的延續到今天。你再反過來看贍養沒什麼財富可遺傳的老人的行爲,這肯定是情懷呀,明擺着不管的收益最高。”小安又自然發揮她的黑暗角度解剖法。
“等於把感情道德良心全片面歸納爲情懷了,但從理性角度來看,有點意思。所以說……”陳逢時考慮片刻,點點頭道:“你說愛情愚蠢病還是有道理的,願意爲愛情付出就是種買單行爲。朋友之間願意爲交情互相買單,是友情的證明;愛人之間願意彼此爲愛情互相買單,就是愛情的證明。”
小安聽着,沒做聲,又從側着變成躺着睡。
“不聊了?”陳逢時挺奇怪,看着小安就不像還能睡着。
“人類總還是需要某種情懷才能活的開心的。”小安說了這麼一句,陳逢時不知道她這會是在想色薰呢,還是想她的父母。小安靜了沒一會,又說:“色薰下定決心換車,約我一起。”
“看來她的投資收益不錯。”陳逢時記得小安說過,色薰早就想換,但每每想到換車的投入能產生的收益,又下不了狠心,到底是手裡的資本基數不夠大,沒辦法不在意這筆開支。
“成爲自由投資人是她的夢想,要不讓你爹給她當師傅?”小安突然這麼說,陳逢時很懵,然後說:“你可以直接跟我爹聊這些,不用讓我知道。他一天不自己交底,我也一天不想通過別的途徑知道他的真實情況。”
“這是父子間的一種反常對抗方式?”小安覺得這件事情上陳逢時的想法很好玩。
“不,這是尊重他作爲父親的用心良苦。從我對他的印象決定,我願意相信他這麼做的理由,所以就願意等待他認爲可以交底的那天到來。”
“如果你父親準備到死的那天才說呢?”小安很好奇他準備保持這種想法多久。
“其實他不說,是因爲對我現在的掌控能力沒有更高的評估,如果到死那天才說,意味着在他心裡,我就那樣了,根本沒本事掌控他準備留下的全部。”陳逢時是真的這麼想的,卻看見小安突然不說話了,還若有所思狀態,就問她:“在想什麼?”
“我在想,他們會不會高估了我的掌控能力?那麼早就讓我管那麼多事情,雖然到現在還沒出現什麼坑的事情,但真的有點太早了吧。”小安難得會這麼想,陳逢時也就順勢說了句心裡話:“也許現在的你就是他們想看見的,寧可爲此失去你對他們常規的愛,也要你擁有現在這種超越年齡的掌控能力。”
“想催我淚啊?沒那麼容易。”小安不予置評,但這話,她當然聽進心裡去了。
也許是這樣?
也許是這樣。
也許,她曾經以爲父母的不懂,其實是比她更明白,於是寧可她變成傷人的魔王,也不願她變成被人傷害的仙女。
可是小安不會因此落淚,因爲即使是這樣,她也已經是現在這樣了,不可能會爲這樣的理由就變的感情軟弱。而這反過來又意味着,這就是她父母想要的樣子。
“不催淚,聊點輕鬆的,約好換什麼車了?”
“我也就假裝熱情討論,色薰也知道我不會在意換什麼車,她最想要的是I8,我就發揮點輔助作用幫她下定決心。”
陳逢時記得宣城知道的車庫裡小安有三輛,推測她是準備假借別人的名義出售給色薰和她自己。小安的確有這想法,但緊接着說:“色薰不要二手車,說這輛計劃開十年起,是她未來十年的老公,約好等出新款了一起去買。”
陳逢時覺得小安挺奇怪,好像對於色薰的問題,有心事似得,就問他:“跟色薰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爲了友情買單這種事情我還是願意的,但現在有件事情,我還沒想好。”小安輕嘆了口氣說:“色薰挺本事,風險投資的規模增漲的挺快。她的資本本來還沒什麼,但跟着一羣自由投資人組成圈子,都是些年輕而且近年做的不錯的。但她們現在主要拿的是我家裡一個公司的,黑陽說本來負責的人注意到色薰他們介入的資金,是準備吃掉的,因爲黑陽盯着及時讓住手了。讓她順利獲利離場很容易,但我在想,這樣對她也未必好。她還不瞭解這種情況下的真正風險,我放過她,她下一場還會死在別的大鱷魚嘴裡。”
陳逢時明白了,正因爲小安沒想好,她纔會說,讓色薰拜他父親爲師這種沒確定的解決辦法。她認爲需要有人告訴色薰,但這個人不能是小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