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四軍醫院駐紮在通江縣的洪口場,這裡峰巒疊起,鬱鬱蔥蔥,婉蜓曲折的土路上總有部隊和擔架隊進進出出,前方戰事吃緊,後方也分外忙碌。
最近炎林的個子蹭蹭地往上竄,他冷不丁的長高了,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軍裝就短了一大截。原來他還沒有醫院女兵的個子高,現在可是超過她們半個頭了,炎林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意氣風發,連走路也挺起了胸膛。
渾身漾溢着青春活力的炎林看上去十分精幹,濃眉大眼帥氣十足,瘦是瘦了點但還算結實,輪廓硬朗的臉龐上漸漸抹去了青澀的痕跡。
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在血淋淋的傷員面前他心不慌手不抖,別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院裡同志都誇他工作認真負責、膽大心細,有過人的膽量。
不久,院裡根椐炎林的工作表現將他提爲看護班長,專門負責給傷員幹部連的營以上幹部換藥。
這天擔架隊送來一個傷員,頭上戴着國民黨軍帽,大家側目一看還是個上校軍銜,他雙目緊閉躺在擔架上。幫忙晾曬牀單的婦女隊同志小聲嘀咕道:“這樣的人還擡來搶救?咱們的戰士都搶救不贏呢!”
幹部找到醫院政委轉達軍長的意思,要馬上搶救國民黨軍官,炎林接到任務帶着兩個看護趕來。
排隊等待救治的傷員氣憤的說:“難道我們的命還抵不上一個國民黨軍官?他後來憑什麼先看?又不是國民黨軍隊還講個官大一級壓死人,不行!讓他到後面排隊去!”
炎林奉命搶救,儘管他們在戰場上是敵人,但救死扶傷是他的義務。他掀開搭在軍官身上的軍裝見腸子已掉出來,急忙對看護喊道:“快準備!馬上給他縫合......”手術室裡沒有空位,炎林只能就地搶救。
軍官並不買帳,張口罵道:“混蛋!你們的醫生都死光了?讓一個嘴上無毛的楞小子給我縫合?滾開......”軍官受
傷後中氣不足,聲音不高,口氣卻盛氣凌人。傷員都徵住了,來院治傷的紅軍戰士從不挑揀,能得到救治就很滿足了。
見軍官躺在擔架上還在耍威風,真是太可氣了,一個傷員戰士粗着嗓子朝他吼道:“你不過是個俘虜,算老幾呀?又不是我們請來的客人!給你醫治是我們的醫生救死扶傷,真不知好歹!”
“一個俘虜有什麼好神氣的?真是斜門兒!”傷員們氣得臉紅脖子粗的瞪着俘虜軍官,炎林擺擺手,救人要緊!
他戴上手套要把腸子塞進肚子裡,俘虜不配合還擋住他的手叫着,“滾!滾開!”軍官不管紅軍傷員對他的態度如何,任性的拒絕救治。
“上綁帶!”炎林回頭交待,看護在擔架兩旁將軍官兩手固定,壓住扭動的身軀不讓他亂動,炎林將帶血的腸子塞進腹部進行清創逢合,四周一片安靜再也沒人出聲,他們從白衣戰士身上理解了救死扶傷的真正含意,炎林很快完成逢合。
當他轉身離去時褲腿被軍官拉住,他發出微弱的聲音:“謝謝你!對不起,我太小看你......”
聽見這話炎林竟朝他笑了,告訴他道:“你已經沒有危險了,放心吧。”。
這一切都被政委看在眼裡,他點點頭,堅信紅軍是以一個白衣戰士的職業道德征服了國民黨軍官,也征服了在場的紅軍傷員。
炎林的表哥詹明山聽說他留在紅四軍醫院,託戰友捎話給他,“好好幹!給我們黃陂人爭氣!”他有理髮手藝,一直在十二師部隊給戰士們理髮,覺得自己沒有進取,但他希望炎林進步。
那時入團有兩個基本條件,一是要羣衆關係好,二是要給人做思想工作,看有沒有給人談過話。炎林找不到合適的談話對象,趁睡覺休息時他跑去炊事班幫廚,一面幫忙煮飯和刷鍋一面說:“老班長!飯一定要做好啊,咱們有那麼多傷員,飯要夠吃才行啊!”炎林也不
知談什麼,象個幹部似的說了一通。
老班長笑道:“呵呵,我吃這碗飯成天干的就是這事!我還不知道嗎?你這小鬼是怎麼啦?”團支部下來調查,炊事班長爲他說了不少好話。“這小子不錯!跑來幫廚踏實肯幹,還幫助我端正思想呢!”團幹部一聽就笑了,不久發展他入了團,再次成爲共青團員。
象往常一樣炎林吃了早飯後就開始忙碌,認認真真的的工作,沒有一絲毫的馬虎。炎林手中端着托盤,裡面放有注射器和消毒用品還有刀剪紗布繃帶等,他和一羣看護向病房走去。
不等炎林走進病房,院長的警衛員從後面匆匆跑來,“班長,院長讓你和看護長馬上去開會。”
“好!我馬上就去!”
“杜醫生,你替我帶班裡的看護打針換藥,院長讓我去開個會。”炎林放下手中的托盤對身邊一位女醫生說道,雖然她現在已經不是醫生了,但炎林依舊還是這麼稱呼她。
“行,你去吧。”杜醫生爽快的應道。
都說這位杜醫生是跟一個首長走得很近才被降職,下放到炎林手下當看護她毫無怨言。她曾私下裡對炎林說過:“我參加紅軍是爲了幹革命,那些流言非語只當是耳旁風。”她泰然處之的方式讓炎林很是佩服,對別人的議論和上面的處分炎林不便多說,一切以工作爲重。
杜醫生長得很好看,她笑起來的模樣很迷人,就象花兒一樣的美麗。因爲姓杜,大家都管她叫杜鵑花,她也樂意接受。她總是笑着說:“杜鵑花沒有什麼不好啊,在山野中迎風綻放、紅紅簇簇的,我喜歡。”傷員和男兵從身邊經過都要對她多看上幾眼,她美麗的容貌讓人賞心悅目。
長征走出草地以後她去了總醫院隨四方面軍過黃河,西路軍在河西走廊作戰,部隊被國民黨馬步芳部包圍,她犧牲在蒼涼的祁連山,這朵美麗的杜鵑花永遠留在了冰天雪地的西北高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