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消息如五雷轟頂,把炎林徹底打懵了,他又氣又急。沒想到自己當兵才一年半就革命到頭了,還差一個多月才吃十六歲的飯。
想不通這嚇人的大帽子怎麼會扣到自己頭上,他把帽子往後腦勺一推,大嗓門吼道:“誰說我是吃喝委員會的他一定不是好人 !我要去找他算帳!”
方小幗連忙捂住他的嘴,“噓,小聲點,你快去找軍長,等下電報一要上交就來不急了!”黑漆漆的四周只有軍首長屋裡有亮,夜深人靜戰士們都睡了,兩人心裡跟貓抓似的不安。
炎林點點頭,三步並做兩步跑到軍長門口喊了一聲:“報告!”
站崗的警衛見他象是有天大委屈要訴,悄聲問道:“軍長和副軍長、參謀主任幾個首長正在看地圖,你有事嗎?”
“我有急事找軍長彙報!”警衛戰士點點頭,進去通報。
王宏坤在屋裡說道:“這麼晚還有人找我?進來說吧!”炎林一見到軍長就立正敬禮,還未開口不爭氣的淚水就撲簌簌往下掉,他委曲的低下頭。
“呵呵,小黃陂佬,這是怎麼回事?”軍長放下手中的鉛筆,和副軍長對看一眼。
炎林把事情的原委講了一遍,王宏坤神情凝重,思索片刻後說道:“你不要回去,跟我上前線,在我這裡沒人會把你怎麼樣!”軍長堅定的語氣讓炎林心裡踏實了一半。
王宏坤寫了張紙條交給警衛員,“馬上讓電報員回覆軍部!”他生氣了,一拳打在桌上震得砰砰響。
警衛戰士在門口聽了個明白,見炎林進去他就感到不對勁,偷偷聽完後也生起悶氣,好在軍長連一個小兵都願意出手相救,警衛戰士那顆提起的心纔算放下來。
警衛員捏着條子快步向通訊班跑去,方小幗和通訊班戰士緊張的盯着他問道:“怎麼樣?有希望嗎?”
“有救了!”警衛員眼
睛發亮,把手裡的小紙條放到桌上,戰士們擠在一起仔細的看起來,“吃碗麪亦無大罪!前線戰事吃緊,此人不能離開!”直看到最後的落款寫有王宏坤三個字,方小幗流淚了,軍長救過不少被打成這個黨那個派的“反革命分子”,眼下他又爲一個戰士批條子,自己也是頂着很大的壓力。
“發!快發!”警衛員催促着,電報發出了,警衛員和通訊班戰士長長舒了口氣。
看着炎林極度受傷還沒從驚諤中回過神來的樣子,軍長笑着說道:“哈哈,我們的救護隊長,你還怕死嗎?”
炎林的臉色依然漲得通紅,他立正大聲回答道:“報告軍長!我不怕死!但我不想做冤死鬼!”說話毫無遮攔,那是他發自內心的吼聲。
軍長笑了,用力拍拍他的肩頭,“呵呵,小鬼,知道了。你要在戰場上好好表現!多搶救傷員,把你的優勢充分發揮出來,要對得起我們的紅軍戰士!”
炎林從心裡感激軍長的救命之恩,敬佩從容大度的軍長,他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由衷的說道:“謝謝軍長!我一定多多搶救傷員!我會對得起我們的紅軍戰士!”聽了這話,屋裡的幾個首長會心的笑了,爲炎林能在軍長的庇護下僥倖逃脫一劫而慶幸。
“沒事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軍長伸了伸懶腰,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下半夜。炎林離去時聽見軍長生氣的給副軍長說:“我們培養一個人不容易,怎麼整起人來就那麼容易?說抓就抓,說砍就砍!”
炎林內心波讕起伏,翻來覆去一夜沒睡着,他默默感謝給自己通風報信的方小幗和軍部通訊班戰士,他要感謝的人還很多,感謝軍長,感謝紅軍中每一位正直善良的人。
後來從軍部得知,猛子當天被保衛科抓去後被他們打到深夜,見猛子咬緊牙不說話,保衛科的人把他的牙齒都打掉了,還給他剃了個陰陽頭,猛子堅持
不說是和誰一起吃的飯。保衛科見他還不說,又用殘忍的酷刑迫使他招供,由於猛子在極刑中供出了吃喝的“同黨”,撿回一條性命,他被調去前線擔架隊。
猛子不能在戰場親手消滅敵人,想到連累了兄弟炎林,他以爲炎林一定也被抓走了,也和他同樣在受刑,他的心在流血。
無端被污陷,身體和心靈的傷痛永遠抹滅不了。
帶着滿身傷痛和絕望的心情,在一次擡擔架途中遇敵機轟炸,猛子沒有躲避,他放下擔架徑自向前走去,任憑擔架隊員怎麼喊叫也無濟於事。
“來吧!我不怕!我不怕死!”猛子拍着胸膛衝飛機喊叫,敵機在頭頂上一陣尖嘯向目標投去炸彈,腳下的土地在顫動,猛子竟然笑了,“我是被敵機炸死的!”他寧願被敵機炸死也不願再受到屈辱,隨着轟隆一聲巨響,猛子被炸得血肉橫飛屍首全無。
犧牲時他才十六歲,死得那麼慘,那麼痛......
朱承啓因被潘醫生叫去出公差逃過一劫。
這幾個月有許多幹部戰士被莫名其妙扣上了“改組派”或“反革命分子”的大帽子,特派員懷疑誰就把誰抓起來。被特派員談話後,處理快的第二天就被砍頭,輕的被送到洪口場擡石頭搬運重物。
必須交代出“同黨”才能算完,不少人被屈打成招,只好胡亂“招供”幾個身邊的戰友,一個牽連一串,反革命同夥和反革命集團就這樣輕易的產生了。一個極小的事情都能和肅反運動掛上鉤,紅軍指戰員真是苦不堪言。
紅軍廣大指戰員憑着對黨的無限忠誠和對共產主義事業的堅定信念,在艱苦卓絕的環境中頑強地堅持戰鬥,大家對肅反都三緘其口,諱莫如深。
這以後炎林的腦海中時常浮現猛子的模樣,爲猛子的慘死痛惜不已,他常常自責,如果當初自己堅持不去,好兄弟就不會遭到這樣的不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