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擡頭覷看了眼皇帝,見他面無表情,眼眸凹陷鬆弛皮膚裡,燭光打在頭頂,離的太遠也瞧不甚清楚。她在這麼多人面前說了那麼個大不敬的話,皇上不會要她命吧?起先保證過的……!
雖然皇上連保證一言九鼎。可史上就屬皇帝最爲陰晴不定了,所以阿芙撲通一聲,似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般,配合着身體都瑟瑟發抖起來。
足足過去了一盞茶功夫,皇帝纔出聲,語氣平和,聽不出喜怒,“哦,這話,是誰教給你的?”
阿芙偷偷擡眼覷看,見皇上話雖然對着她說,眼睛卻是看着父親那邊。他是不是認爲這些話是父親教給她的?不用質疑,肯定是。
阿芙咬了咬脣瓣,豁然開口,“阿芙不過說出自己心裡想法罷了。阿芙傻了十七年,不用想也知道猶如初生兒一般什麼都不懂,但短短一個月,阿芙卻還是知道禮義教養。阿芙覺得貴妃娘娘公然在朝臣面前對皇上施媚,有違……母儀。”
大殿上的衆人越發大氣不敢喘,都在心裡給那姑娘捏了把汗。
“皇上……臣妾沒有,求皇上明鑑!”要說第一次是想要看蕭語芙笑話,讓蕭嵐丟盡面子裡子;那麼現在在蕭語芙直接揪住她向皇上撒嬌一幕,貴妃梓畫心裡就只剩下了驚恐。
皇上沒有理會貴妃梓畫。他坐在高位漠然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少女,自他登基起,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公然在他面前罵他,說他哪種行爲不好的……!記憶裡。似乎除了逝去的父皇,便再也沒有人鞭策指導他!少女的一番話,雖然大不敬,可卻鮮少的觸動了皇帝內心的波瀾。他本在懷疑是蕭嵐教那姑娘不知輕重,可仔細想想,蕭嵐就算膽子再怎麼大,也不敢貿然讓家人範險。
——而那少女一番獨特見解,正好傳達了外界對於他這個皇帝的評價,功績那麼高,流傳青史也是被讚揚的。如此皇帝仔細一想,還真覺着剛纔是貴妃向他施媚撒嬌,還是在羣臣面前……他才一時忘形!
立時,皇帝眸子微冷,卻不着痕跡的開口。“好一番伶牙俐?,朕問你,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以匠投技。
阿芙心裡鬆了口氣,擡起頭裝作無辜的閃着大眼,“皇上剛纔保證不治阿芙罪的。”
原來是在這兒給他下套,皇帝哈哈大笑,“阿芙因禍得福,神智開竅,這般聰慧膽識無人能及。蕭愛卿,好福氣啊!”
“得皇上鴻福?照。”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蕭嵐一直髮揚這一項,雖然後背都被嚇的出了一身冷汗。
本來肅嚴的氣氛因皇上的哈哈大笑而鬆緩開來,一個太傅老頭插於進來說了些好聽的話,這件事兒纔算過去。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皇上沒有要責罰那膽大丫頭的心思,所以一些拍馬屁的。就趕緊給皇上找臺階,宴會這才如火進行。
看完歌舞表演,一些人也都吃得差不多了,然後由皇帝的另一妃子引領,帶着內眷夫人們在宮裡轉悠消食。至於貴妃,因爲一些陳子們給皇上找了臺階下,卻一時拿不準皇帝要如何處置貴妃,然後皇帝陛下大手一揮,一句貴妃身體不適爲由,遣了貴妃回去休息。
宴會進行一半,讓算爲半個女主角的貴妃回去,這無疑是在貴妃臉上打了一巴掌,但縱使心裡有各種不服,也不得不忍耐下來,日後找機會回擊。
彼時月色清疏,皇宮廊道上掛滿橘紅色的燈籠,整?一排煞是好看。
玉蘭匆匆交代了阿芙不要跑遠,然後就去陪一些一品夫人們寒暄,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注意。
阿芙雙肘搭在欄杆上,仰頭看着黑幕天空上稀疏星辰,忽然旁邊傳來一些女子嘰嘰喳喳的說笑聲,從她身後走過,都等走了一段距離了,才聽到那些女子頗爲不屑的聲音傳來。
“切,還真當自己了不起呢,不過連個三歲娃娃教學的詩都不會,還敢公然在大殿上說皇上不是。”
“哼就是,要我說皇上就是太仁慈了,對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應該拉下去打板子,讓她竟敢藐視皇威。”
“要不是有她爹給撐着,你真以爲皇上會忍那樣說自己?恐怕朝堂裡連大臣們都不敢公然駁了皇上面子。”
阿芙扭頭看去恰巧看到在才女梓鳶帶領下,四五個少女走在後頭,故意說的很大聲地譏諷。
至於譏諷的對象,不難猜!只是那樣有意思嗎?有什麼不滿怎麼不來當面說呢,故意在人家背後議論嘲諷那麼大聲,欠抽呢這是。
“你太魯莽了。”突然一道冷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阿芙被嚇了一跳,轉身看去,才見不知何時祁華悄然出現在她身後。
幽深的瞳孔比她身後的夜幕還要黑,強大冷酷氣場似乎讓人如墜冰窖,他深沉眼睛裡泛着蕭然寒冷,薄脣輕啓,“你剛纔那般說,萬一父皇怪罪下來,沒人能救得了你。”
“……我知道,可不是還有師父嗎!皇上就算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阿芙有點底氣不足,但更多的是不滿那張相似趙柯的臉這樣對自己說話,嘴硬的嗆道,她又沒讓他救。
祁華眉頭深深擰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個頭只到達自己胸口處的少女,穿着華麗綢緞羅裙,身姿纖細,瘦弱矮小。白皙臉龐在周圍燈籠映襯下,泛着橘紅光芒,如此近距離,祁華清楚地看到那濃翹睫毛下狡黠的雙眸,瓊?下脣瓣不滿地撅起。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打量她,祁華竟然說不出心底平和的感覺,大概是他盯視的時間過長了些,少女擡起眸子,自然而然白了他一眼,不爽地說道。
“如果你是來給我說這些,那麼我謝謝你的關懷,皇上舅舅並沒有問我罪。如果你不滿我今晚表現,覺着我就該忍氣吞聲的給人欺負,那你錯了。欺負我的人,別給我逮到機會,不然我會還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