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想,自己現在瘦成皮包骨,大家都在同情她吧?
到了公寓,所有的擺設還是和之前的一樣……搬走是因爲懷孕吧?當時她根本沒有親自過來,是君越帶了人將她常用的東西搬回去的。
後來……她和君越又回來過一次,是找流年那罐子白色海星。
想到這裡,心尖一顫,輪椅到了流年門前,她推門的手都在發抖。
房間門打開,牆上仍然貼着流年最愛的音樂泰斗,書桌的抽屜裡,有一疊老舊的韶光碟片。
流年說了好幾次,要過來把這些拿到城堡去,可總是沒有空。
她一張一張翻着……
“這張是流年八歲生日的時候,我買給他的禮物。那個時候他還好小,拿着媽媽送他的兒童提琴演奏,音符都不完整的。”
“還有這個,是他小學休學的時候,小夥伴送給他的。當時他不是腦袋摔傷了嗎,我去學校給他辦的休學手續,後來就沒有再上小學了,直接去了音樂學院。”
“這一張……”韶光的手指輕輕摩挲着碟片周圍,“是他在音樂學院第一次拿獎,老師送給他的。當時他拿回來的時候可寶貝呢,誰都不讓碰。”
每一張都是回憶……這裡的任何一個物件都是她幫他買的,任何一個角落也是她幫他佈置的。
回到這裡,就像走進了她與流年的過往,纏着她無法呼吸。
腦子裡永遠有一個聲音,如果流年還在多好……如果可以,她願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換啊。
君越什麼也沒說,只是上前抱着她……拍着她的背。
“我知道你放不下,韶光,你永遠放不下你弟弟。”
她眼淚涌得更厲害。
“既然放不下,就不要勉強自己……不要因爲我、因爲小紀就強迫自己壓制思念。”
“君越,對不起,嗚嗚嗚……對不起。”
“既然想,就盡情地懷念好不好?今天不要有任何負擔,我陪你一起把與流年走過的路,再走一遍。”
再走一遍的意思,就是他們離開了小區,然後去流年的音樂學院。
再從音樂學院,去她的藥房。
在藥房裡一呆,又是幾個時,每一處都有
流年的影子,她都要細細琢磨一遍。
最後,他們回到了紀家小別墅。
到的時候,嬸嬸、叔叔、紀雨濃全部站在小別墅門口接着他們,親親熱熱地把他們迎進門,彷彿是在招待自己最親近的人。
“韶光,遭罪的孩子……怎麼瘦了這麼多呀?”趙青雪看到她,也是忍不住的傷感,“這可怎麼好,我和你叔叔早就說過要去看你的,但是雨濃不讓。說去了也是徒增傷感。”
“沒關係,嬸嬸,我沒事。”
“還說沒事,你看看你……都皮包骨頭了。”
趙青雪的心疼是真的,沒有半分假意。
叔叔紀中強也是眼眶發紅……以前多麼水靈靈的一個姑娘,現在竟然如此蒼白,彷彿是一夜之間凋謝的花,誰會不心疼?
“好了,別說那些了,進屋去吧。”
紀雨濃暗自拍拍韶光的肩,讓她不要多想。
君越將韶光推到客廳裡,將她抱到沙發上。
韶光回頭衝他一笑,“你也坐呀。”
他原本是極其討厭來這裡的,但是……爲了讓她重走和流年一起的回憶,又來到這裡,難爲他了。
“對啊,君少快請坐。”紀中強連忙端了茶水出來,又說,“青雪在做菜呢,最近的廚藝有長進,希望君少能入得了口。”
趙青雪聽到了,在廚房裡接了一句,“要是韶光可以吃多好……”
屋子裡是沉默的。
“以前能吃的時候,嬸嬸不會做,都是保姆做飯。現在嬸嬸會做了,多想替你補一補,可是你現在……”
君越聽到這裡,眉尖一蹙。
紀雨濃連忙去廚房提醒媽媽,雖然是好意,但也太不會說話了吧?
趙青雪意識到這一點,連忙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往客廳那邊看去。
韶光卻是一笑,“沒有關係,雖然不能吃,但是看一看也是很開心的。”
趙青雪聽她這樣說,纔算是稍微放下心來。
一桌子菜很快就做好了,雨濃幫忙把菜色端出來,叔叔特意取出來之前存在地窖裡的一瓶好酒,坐到餐桌邊。
“這是傳統的高粱酒,不知道君少能不能喝習慣?”
“老白乾?”
“哈哈……”紀中強笑起來,“原來君少也聽說過?”
君越卻回頭看向韶光。
韶光連忙笑,“君越好歹在中國生活再兩年了,怎麼可能不知道白酒?”
“那倒也是。”
叔叔拿着小小的白酒杯子,“君少,我先幫你滿上。”
嬸嬸也忙完了,坐下來。
雨濃連忙說,“現在大家好不容易纔能聚到一起吃飯,先碰杯吧。”
“好啊,好啊,乾杯……”
韶光也拿着面前裝着白開水的杯子,和他們碰到一起。
轉眼,就看到君越一杯白酒下肚,英俊的面龐整個擰成了包子一般,當下去拍他的背,“喝不習慣?”
然後他的臉一下子變成緋色,連耳朵都通紅通紅。
“啊,你喝白酒上臉啊?”
趙青雪立即是埋怨的神情,“想想也知道君少喝不慣白酒的,把這個拿出來做什麼?”
叔叔有些尷尬,“那我去換紅酒吧。”
“不必。”君越擡手阻止。
誰都看得出來,叔叔是因爲貴客在這裡,特意把珍藏許久的好酒拿出來喝,所以君越沒有拒絕。
韶光心中一暖,明白他是爲了讓她感受到家庭的溫暖,才屈尊紆貴來到這裡,甚至陪着叔叔辛辣的白酒。
當下伸手過去,兩個人的五指在桌下相握,他的臉色都恢復得更快了。
一餐飯吃完,趙青雪在屋子裡收拾。韶光想上之前自己住的小閣樓看,叔叔一面因爲姐弟二人在家裡的不公平待遇而覺得羞愧,一面又親自擡着她的輪椅,將她送了上去。
君越自然不放心,畢竟所有與韶光有關的事,他都想親自動手,正準備跟上去,雨濃卻叫住他。
她的聲音很輕,也很冷定,“君少,我已經從何助理那裡聽說了……你、考慮好了嗎?”
他很清楚她在說什麼,淡淡回頭,“如果沒有考慮好,我爲何將韶光帶到這裡?”
她只有今天一天的時間,可以緬懷,以後……紀流年這個名字都不會再出現在韶光的生命裡。
紀雨濃擡頭,閣樓上隱隱約約傳來韶光說話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