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壓裡就在穆得的臉上抓出了10條鮮紅的血印。
壓裡一邊嘶吼着,一邊瘋狂抓着穆得的臉。
奇怪的是——儘管臉已經被壓裡給抓出了道道血痕,但穆得也一點也不覺得痛。
相比起臉,那股擠壓在穆得胸間的悶痛,更令穆得抓狂。
望着壓在他身上、像頭喪失理智的猛獸般瘋狂嘶吼的壓裡,穆得只感覺兩道暖流涌上他的眼眶、包裹住了他的眼眶。
淚水開始從穆得眼眶中滾落出來。
“喂!你這混帳!快放開騎士閣下!”
“都給我上!壓住這個奴隸!”
“壓住他!快壓住他!”
“這個奴隸是發瘋了嗎?!”
……
壓裡突如其來的猛撲,不僅嚇呆了穆得的管家,也嚇呆了那幾名士兵。
在呆愣了數秒後,這幾名士兵才終於反應過來,齊齊撲上來,將壓裡從穆得的身上拖開,並將壓裡制服在地上。
而穆得的摜甲也趕忙滿臉焦急地衝上來,將穆得攙扶起來。
“閣下!閣下!您還好嗎?”
穆得此時的模樣甚是嚇人。
臉上有着十數道被手指抓出來的血痕。
一些深一些的傷口,甚至已經開始向外淌血。
不論怎麼看,都感覺極痛。
但穆得也一點反應也沒有。
一直面無表情着。
在穆得這無神的雙目、沒有一絲表情的臉的襯托下,令他這滿臉鮮血的模樣更是瘮人。
被穆得這模樣嚇得不輕的管家,連忙呼喚着穆得,詢問着穆得狀態如何。
“……管家,我沒事。”
穆得推開管家扶着他雙肩的手,緩緩站起身。
在那幾名士兵的合力下,壓裡已經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然而,即使被按在了地上,壓裡仍舊用着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瞪着穆得。
他的這副模樣,彷彿恨不得要把穆得給生吃了一般。
穆得望着現在似乎已經失去理智的壓裡,原本剛有些乾涸的雙瞳,重新變得溼潤了起來。
“騎士閣下!”那名長官朝穆得急聲道,“請您小心!這個奴隸……這個原住民似乎發狂了!請您退後!”
穆得沒有理會長官的這番話。
而是繼續用複雜的目光看着壓裡。
用因帶着哭腔,而微微有些發顫的聲音說道:
“壓裡……對不起……”
穆得一邊說着,一邊緩緩地雙膝跪倒在地。
“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穆得趴在地上,用雙拳狠狠砸着地面。
穆得砸得很用力。
彷彿他的雙手不是他的,或是他的雙手沒有知覺一般。
猛砸地面十數次後,穆得的雙拳便被地面上的細砂、碎石給割開了十數道細細的血痕。
“去新大陸把你們抓來當奴隸,是陛下的意思!”
“爲了讓陛下改變心意,爲了中止這計劃,我努力了!”
“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了!”
“但是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騎士而已!”
“我的反對意見甚至根本就傳不到陛下的耳中!”
“我連面見陛下的機會都沒有!”
“我根本沒有辦法和整個帝國做對抗!”
“壓裡!我努力了!”
“對不起……壓裡……我真的……真的努力了……盡最大程度的努力了……”
“對不起……請原諒我……”
穆得越說到後面,哭腔便越重。
到最後,穆得已經泣不成聲,連一字一詞都說不出來了。
壓裡聽不懂佈列顛尼雅語。
所以穆得剛纔所說的這些話,壓裡連一個詞都沒有聽明白。
但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雖然壓里根本聽不懂佈列顛尼雅語,但他卻慢慢冷靜了下來。
原本佈滿臉頰的癲狂之色,此時漸漸消散。
整個人不再像頭髮狂的野獸般嘶吼、咆哮。
他雖然沒有聽懂穆得剛纔的話。
但卻感知到了穆得的情緒。
壓裡呆呆地望着仍舊痛哭着的穆得。
過了半晌,他那乾涸的嘴脣微微翕動,吐出了並不標準的佈列顛尼雅語:
“穆……得……”
聽到壓裡的這聲“穆得”,穆得立即滿臉驚愕地擡起頭。
用震驚中帶着幾分喜悅的語氣小心翼翼地說道:
“壓裡……?”
“穆……得……”壓裡再一次地念出了穆得的名字。
這一次,壓裡的發音準了許多,音量也響亮了許多。
喜悅之情漸漸在臉上浮現的穆得,站起身,想要再跟壓裡再說些什麼時——
“抱歉了,騎士閣下。雖然不知道您和這名原住民是什麼關係,但我們得立即帶走他了。”
那名長官說道。
“因爲您的緣故,我們整支隊伍的行進速度都受到了影響!”
“所以——請您見諒。把傢伙拉下去!”
那幾名仍舊把壓裡壓在身下的士兵,齊聲應和了一聲後,把壓裡架起,然後朝隊列中拖去。
“你們想幹什麼?!”
穆得用滿是怒意的腔調大吼道。
“放開他!!”
“抱歉,騎士閣下。我們做不到。”
那名長官用不鹹也不淡的語氣說道。
“剛纔的那名原住民,是我們第7種植園的勞力之一。不歸您管轄。所以您無權建議、命令我們如何處置那名原住民。”
“我管你什麼第7種植園、第8種植園的!快把壓裡放開!我要把壓裡帶走!”
“壓裡……閣下是指這名發狂的原住民嗎?抱歉,放開他並移交給你——這種事,我們更不可能辦到。”
“你說什麼?!”
穆得高高舉起他的騎士劍。
“看到了嗎?我是騎士!”
“我知道!”這名長官毫不示弱地迴應道,“但即使您是騎士,我也不能把剛纔的那名原住民交給您!”
“我們需要這些原住民來給我們運糧草!”
“這是陛下的旨意!”
“騎士閣下您若想帶走剛纔的那名原住民的話!就請您親自去向陛下求情吧!”
之前爲了不惹麻煩上身,這名長官一直用畢恭畢敬的語氣來跟穆得對話。
爲了照顧穆得的情緒,這名長官也改口不稱“奴隸”,改稱爲“原住民”。
但這名長官其實並不怎麼怕穆得。
因爲穆得只不過是一名已經沒有實權的騎士。
既無實權,也不是他的頂頭上司。
更何況——如果按照穆得剛纔的命令,把壓裡給放開,惹上麻煩的反倒是他們。
負責看管這些原住民的他們,竟然將其中一名原住民交給了他人——若是讓他們真正的頂頭上司知道此事,天知道他們將受到何等嚴厲的懲罰。
所以他們不論如何也不會把壓裡交給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