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到了出的時間,清影便來到縣衙門口等候風落塵。
一夜無眠,加上天寒,讓她的精神不太好,常年的舊疾似乎又開始隱隱作痛。
身後總算有了腳步聲,清影以爲是風落塵,也沒在意,揉着額角,想讓自己舒服一些。
溫暖從身後擁來,隨即擋去了四周的寒意。
清影狐疑地偏過頭,對上的卻是南宮奡的臉。
“你……”她張了張嘴,愣了許久。
南宮奡自顧自給她繫上披風的帶子,輕斥道,“這麼冷的天,也不知道帶件披風。”
他冷着臉,言語冰冷,卻讓她心中劃過一瞬酸楚,溫暖不已。
她低下頭,不敢看他的臉,他對自己的好,讓她感到愧疚,心虛,“爲什麼……”
她的聲音太小,如同蚊語一般,“什麼?”南宮奡問道。
“你爲什麼在這兒?”清影說着,聲音也有些顫抖。
“我陪你去狂龍堡。”
清影聞聲,擡頭看向他,她想立馬說“好”,但始終還是強忍了下來。她咬着下脣,搖了搖頭,“沒關係的,你不用勉強。”
“你現在是不想見到我是嗎?”南宮奡的語氣冷了下來,聲音也不禁大聲了幾分。
“不!”清影抿了下嘴角,“我只是覺得,你不想見到我……”
南宮奡輕嘆一聲,將她擁入懷中。他怎麼會不想見到她呢?她不在他身邊一刻,他便開始思念她,他怎麼能忍受看不到她的日子呢?
秦王說的對,清影是個明辨是非的人,真到了時候,她會站在自己這邊,他不該逼她太緊的……
“我們不要冷戰了好嗎?”這才幾天,他已經受不了了!感受着她身上傳來的體溫,才能讓他覺得她在自己身邊,她屬於自己。
清影將頭埋在他的懷中點了點,擡手摟住他的腰,淚落得洶涌。
“對不起……我不該……”
“別說了!”南宮奡立刻阻止她,“別說了!”他害怕,害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再逼她做下抉擇,更害怕他們會再次冷戰。
他害怕,害怕會被這種情緒折磨得瘋掉。
他逃避,只爲了能與她能多相處一刻,說到底,他還真是個卑鄙又自私的人!
爹,對不起……
清影明白,他始終沒有放下,那畢竟是殺父之仇,若換作是自己,也同樣無法原諒。
連她自己都鄙視這樣的自己……
她真的很壞!明知他心中對自己的情,還利用他,吃定他,總是這般“肆無忌憚”“有恃無恐”。
她到底是個自私的人,是個卑鄙人!
就讓他們再做一陣子縮頭烏龜吧!將那件事暫時埋在心底,不去觸碰,裝作什麼都不曾生……
即使卑鄙,也不願與他(她)分別!——二人心中如是想着,感受着對方的溫暖,只願這一刻永遠停留。
風拓允與風落塵躲在暗處,目送二人相攜離去。
見他們重歸於好,風落塵反倒更加擔心,“大哥,清影與秦奡這樣,不會有事吧?”他總覺得這麼逃避不是辦法,等矛盾爆出來之時,只怕會嚴重。
風拓允嘆了口氣,“不暫時這樣又能怎麼樣呢?”隱憂壓得越久,後果也越嚴重,這一點他們都懂,可是現在就把矛盾激化,又會是怎樣的結果呢?
他不敢想,也想象不到。
“哎,罷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我想清影應該會處理好的。”風拓允抿了下嘴角,“好了!你也趕緊準備一下,出去西疆吧!按我們的計劃行事,我等你的好消息!”
風落塵點了點頭,“哥!你放心,我會盡快回來的,盈盈的消息我也會一併送回來的,到時候你再修書給娘。”
清影與南宮奡從鷺城出,一路徑直趕往狂龍堡,等到了地方,也已經是半個月之後的事了。
二人將那件事深埋在心中,誰也沒提及,但各自心裡都是矛盾而糾結的。
夏子悠得知二人已經在山腳下了,立刻跑出來迎接他們。
一個多月未見,雖然已經得知了二人平安的消息,但沒見到真人,始終讓他心中不安。
來到半山腰,遠遠見着二人相攜而來,夏子悠展開笑顏,朝他們揮了揮手。
“小烽來了!”南宮奡說着,偏過頭對上清影的眸子,相視而笑。
“大哥!表姐!”他說着跑到二人面前,氣喘吁吁,“你們可算到了!”
二人應了一聲,清影細細打量了他一眼,見他氣色不錯,便知這段日子,他在這兒應該是休息的不錯,這樣他們也就能儘快開始計劃了。
心中想着,清影挽着南宮奡的手,跟在夏子悠身後,上了山。
狂龍堡建在伏龍山中,四周翠樹環抱,極其隱蔽難尋,不仔細觀察難以現,若不是夏子悠前來帶路,兩人恐怕要找上半天。
一路行來,夏子悠說個不停,南宮奡與清影多半應和,卻都顯得心不在焉。
總算來到狂龍堡前,這山莊的外形看着與一般山莊沒什麼特別。
皇甫千崇在門前親自迎接二人,他的身邊跟着一位身着白衫白袍的俊逸男子。
此人身形修長高挑,雙手背在身後,臉上帶着淺笑,乍一看讓人覺得他性子十分溫和。他的墨束起成髻,以銀冠裝飾,絲白綢緞落在身後隨風而舞,仿若博學多才的富家公子。
但那袖中隱現的僵硬線條,以及那帶着笑卻時不時透出光芒的眸子,卻顯露出其身懷不凡。
清影遠遠看了他一眼便大概猜出他的身份,她沒來過狂龍堡,也沒見過他,但她想,他應該就是這狂龍堡的主人,大哥的結義兄弟——簫子龍。
看着二人挽手走來,皇甫千崇心中隱隱作痛。
三年前,她便已經嫁給了秦奡,三年後,他們的感情也沒有任何人能夠插足的餘地。
他輸了,很徹底!皇甫千崇做着深呼吸,強壓着心中的痛苦,忍耐着上前將她帶走的衝動。他不停的告訴自己,自己對她的感情,這輩子都不能再表露出來了……
假裝什麼都沒生,皇甫千崇還來不及開口,兩人便同時朝他擡手作揖,“參見三皇子!”
皇甫千崇一愣,臉上的笑容一僵,心中苦澀不已,本能抗拒出聲,“你們倆別這麼……”
他的眉頭不由得擰着,他們如此生疏,會讓他覺得自己距離她越來越遠。
輕嘆一口氣,皇甫千崇閉了閉眼,勉強一笑,調侃道,“我們同窗一年半,你們這麼客氣,我可不習慣!”
二人擡頭看向他,嘴角帶着淺笑,心裡卻不敢僭越。
“還把我當成付千醇,好嗎?”皇甫千崇無奈道。即使他的身邊都是人,但他卻在此時感受到最深沉的孤獨。
二人對視了一眼,再看向皇甫千崇,默然點了點頭,而後異口同聲道,“是!”
皇甫千崇撇撇嘴,也不再勉強二人,只道,“罷了罷了!”
說着,便主動來到南宮奡身側,扶着他的背,將二人帶進狂龍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