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自得講的是他兒時的事情,那些事情,雖然如今聽起來,真的不算是什麼大事情。但是,那樣的事情,放在當時貧苦的環境裡,便是一口飯一口水,都能關係到他與弟弟妹妹的生死。在貧苦的時候,生命是卑微的。卑微的就連地上爬過的螻蟻都不如。有人會對螻蟻的弱小生出可憐的情緒。但是人與人,在當時,柳自得能夠感受到的,就只有無窮的壓榨還有掠奪。
富人將上好的土地奪走,斷了他們家中生活的希望。母親因此氣急而病,纏綿病榻,父親更是在一次爭執裡被人打死,他那時候,不能哭,也不能報仇,只能委曲求全的跪在仇人的腳下,要一碗乾的發硬的米飯。
因爲那時候,他若是不放下自己身爲男兒的所有尊嚴還有傲骨,那麼,他的弟弟妹妹就會活活的餓死。柳自得選擇了屈服,他沒有其他的辦法,相比較,他那時候,也是弱小的讓人可憐所以,就只能用出賣自尊的方式,來搖尾乞憐。爲了弟弟妹妹能夠過下去,不像他一樣,活在屈辱裡。
柳自得講起他幼時的經歷時,眼角微微有了一些溼潤。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有與人講過。但是,如今卻是對着自己的恩師還有施大哥,緩緩的講了出來。
因爲他知道,若是想要從過去裡完完全全的走出來,不光是依靠着恩師對他的優待,他更要,自己能夠站起來,勇於面對自己的人,也有勇氣去面對自己嶄新的未來。
所以,能夠說出自己最卑微最恥辱的過去,他感覺到了放鬆,也覺得有幾分釋然。畢竟,當年的仇人,也已經垂垂老矣。但這並不代表着,他不會報仇。在他的認知裡面,做錯了事情,尤其是人命關天的大事,是要付出應有的代價的。
他過去的那些年尚且不需要補償,他想要的,只是一個公道。
施長生聽得認真,眼神裡不覺中帶了一分悲憫還有三分敬意。能夠從那樣的困境裡走出來,尚且保留着一顆赤子之心。這樣的人,是多麼的珍貴。他敬佩柳自得,敬佩他能夠在承受痛苦的時候超脫於痛苦,換回屬於自己的柳暗花明。
柳自得輕聲道,“其實吧,我也沒有那麼偉大,只不過是習慣了。習慣了去保護自己的弟弟妹妹,爹孃將他們託付給我,身爲長兄,若是連這樣基本的事情都做不到,那麼,便是一不小心死了,我也沒有臉面去見爹孃。”說着說着,他突然流下了眼淚。
但施長生明白,這眼淚,不是痛苦的眼淚,而是對過去的釋懷還有洗禮。他即將面對自己的重生,如何還能夠繼續活在過去的屈辱裡?他望着柳自得那舒緩的眉目,漸漸的,心裡有了一個決定。
柳自得說的動容,也很痛快,他已經有好久沒有這樣與人說起曾經了。他的曾經,都埋在不爲人知裡,又有誰會在意一個貧窮到可憐的人呢?若非七年前的那個老大爺,便是識文斷字他都無法學得。
試想一下,連溫飽都成爲問題了,那麼,誰還會想着讀書成爲手持毛筆,身染墨香的讀書人呢?太難了,實在是太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