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和徐參、大小水四人看得清楚,當小丫頭雙腳踏上臺階,就在那一剎那,他們所熟悉的小丫頭忽然間好像變得非常非常的遙遠,就像隔着一片大海,小丫頭在海的另一邊,他們在海的這一邊,她和他們之間的距離讓他們無法跨越。
四條漢子震驚之下眼睛瞪成銅鈴,也在他們的注視下,九宸從容登階,他與小姑娘一後一前,緩緩向上攀登。
兩人身影一點一點的遠去,很快,醫生幾人再也看不見小姑娘和美少女的身影,四個佇立一會兒,悄無聲息的返營,小閨女囑咐讓他們在山下等候,他們就老實的等着吧。
三條父子,陳泰山等人在小姑娘去拜山後仍然誰也沒有去打撓誰,也沒有隨意亂走,渴的時候去喝水,跑跑茅坑,除此外就是打坐,除了打坐還是打坐。
當三條父子和木匠子、金童子看見四條漢子歸來,不約而同的微愣,爲何男的沒拜山,拜山的反而是兩姑娘?
四位青年如散步似的隨意,也因這次幾乎是面朝衆人,陳泰山也看清四人的面孔,當他看到戴眼鏡,面相廝文的徐參謀長,眸光乍凝,那不是陳秀嫣的前夫?!
昔年叔父孫女陳秀嫣嫁給徐家青年是他暗中觀察過徐家青年才做的決定,所以,他認得徐家青年,但徐家青年沒見過他。
陳泰山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所挑選、後來又脫離掌控的前侄女婿竟然會出現在神山山腳下,一剎時,他震驚得心潮迭起。
也在一剎時,他終於找到徐家小子十來年沒有想起他的婚事,爲什麼會突然跑回家離婚的原因了,一定是小女孩或者是九爺看破秘密,解除他下在徐小子身上的暗符咒,讓徐小子回家離婚,從而壞了他苦心佈置的棋局。
一定是小女生乾的!
原本,他還在懷疑是高人九爺搞的破壞,猛然記起九爺說了不理俗事的話,又記起小女生那天毫不留情的說他們忘記祖訓的話,瞬間將其前後貫通,小女生跟徐小子熟悉,徐家小子大概暗中調查了陳家,將陳家的事跟她說了,她認出他也是徐小子前妻家族人,所以那般不給面子,當面斥責他首徒,她指槐罵桑,其實真正想罵的人是他。
想到小女孩壞了自己家族富貴未來,壓抑幾個月的憤恨一股腦兒的涌上心頭,陳泰山不由心裡大恨,該死的,嘴邊奶毛都沒褪,竟然敢壞他的事,豈有此理!
當初他不知道是誰壞了自己的事,讓他無處泄恨,現在他知道誰是罪魁禍首,哼……
憤恨之際,猛的打了激靈,陳泰山凝神散盡心裡的怒火,急速念靜心經消氣,這裡崑崙祖山,可不能胡思亂想。
跟師父身邊的李子靖,自打見到搶了自己木尺的小姑娘,心裡一直很鬱悶,他好幾次想偷偷的告訴師父搶法寶的人是誰,見師父虔心拜山,有兩耳不聞身外事之意,又一次一次的打消念頭。
早上見小姑娘一行人拜山去了,他心裡微微的鬆口氣,他生怕會跟小姑娘一行人同一天登山,爲什麼害怕,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總感覺小姑娘拜山會比自己走得更運,他不想被小姑娘看到他落在後面的場景。
見到青年歸來,他還以爲小姑娘拜山沒走多遠就走不了所以一起回來了,原本暗自高興着,誰知僅只見四男青年們歸來,他心裡又鬱悶上了。
他鬱悶鬱悶着,很快就到中午。
還沒到中午下班時刻,秦副總理和秦委員長先後提前下班,他們早上先辦公室打了招呼,今天要提前走一會兒。
甭以爲國級幹部就可以想走就走,仍然需要遵守國家前輩老幹部們制定的規定,一切按章辦事,領導有事也需要向相關辦公室做報備。
兄弟倆先後提前下班,一路急疾,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秦家老宅。
秦家老宅守備加嚴,不是家族重要人員根本不能進第二重內院,秦副總理和秦委員長兩人通過重重院落,走進守護得像鐵桶似的內院。
秦家二爺,五爺七爺等掌執秦家的長輩率家族青年接班人已到位,全部換好傳統長袍,秦三爺八爺兩也趕緊的換衣,回頭,大家按長幼順序排隊,等在主院上屋門口,等老祖宗令下。
他們等了一小會,一個着素服的中年人幫開上房正堂的門,秦孝夏披道袍,執法器步出正堂,秦二爺率秦家族人跟在老祖宗後面。
一羣人以九步一拜,三步一禮的朝拜方式前往秦家祠堂。
秦家內院經全新佈置,祠堂也不例外,院子內做道場佈置,法師在位,等秦孝夏率子孫三步九叩的拜行而至,主祭司開壇祭祀。
祭祀禮是繁碎的,秦孝夏率子孫不停的拜天拜地拜祖宗,在秦二爺等人跪拜的膝蓋發僵時終於結束,秦家人和一羣法師跟隨主祭祀進祠堂,主祭祀抱起蒙紅布的一塊秦家祖宗牌位交給秦孝夏,協助法師們也抱幾塊蒙紅的牌位交給秦家其他人。
秦家抱了牌位隨法師們繞道場轉圈,轉了幾圈離開祠堂,繞着內院圍一圈,又繞內院主院轉一圈,再到主院內道場上轉一圈,將祖宗牌位迎進上屋正堂。
上房正堂內,法器和四十九盞燈擺成陣。
秦孝夏帶秦家子孫將祖宗牌位安放在法陣裡,秦家子孫坐到各自的位置,主祭祀率祭祀法師們在內院道場做法。
*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結束的,這僅只是開始。
秦家秘密施法之際,施大教官已從贛西達到閩省,而遠在崑崙山境內的曲小巫女,正不知疲倦的向崑崙峰頂攀登。
通往崑崙蜂頂的路被術士們稱爲天梯,每隔一段距離便有石臺香案,供術士們敬香祭拜。
沒登天梯前,沒人知道天梯是像能看見的那小段路一樣是一成不變的筆直向上直通山頂,還是在山嶺間盤旋向上,就算朝山歸來的人也記不清檯階的走向,更記不清檯階的級數,哪怕一路走一路數,在山上記得好好的,等離開崑崙峰的最後一階石梯又什麼也記不清。
天梯,其實是筆直朝向的,它經過樹木奇石,絕巖峭壁,一路向上向上……
實際上,天梯每隔一段距離會出現岔道,還是九條岔道。
天有九重,崑崙峰也有九重,主蜂只有一個,每一重八個小山蜂,天梯每次分岔道八條分道去各個小峰,一條主道通往下一重。
遺撼的是不是所有拜山的人都到達岔道那裡,也並非到達分岔道就能看見九條岔道,要看見它也需有緣人,無緣人士登到分岔點,要麼便已到自己能達到的終點,要麼只能看見其中一條,然後沿那一條道走下去。
有緣人所選自然是繼續往山頂的天梯主道,無緣人選的是去崑崙峰某一重小分峰的路。
曲七月踏上天梯,並沒有像其他術士那樣只能看見一小段路,她的視線暢通無阻,沿着天梯向上,一眼可達山頂,山頂的雲飄蕩,仙鶴盤旋,百花盛放。
崑崙峰九重,前八重的小山峰千奇百怪,一個小峰從下往上或許會出現四季不同的景色,有些地方白雪皚皚,有些地方樹青草茂,有些地方奇石林立,有些地方飛瀑如織,有些地方霧氣朦朦……
曲小巫女很淡定的抱香,一階一階的攀登,在到達第一個香案臺前,將香敬上,掏出十九個摺好的金元寶吹成元寶形,焚燒,祭拜完畢,歡歡喜喜的將收進小鼎裡的小式神放出來。
有鬼使的術士在進山前收起鬼使,一怕觸惹神山,招來懲罰。二怕鬼使被隱匿在崑崙峰的半地仙或隱士們當無名小鬼滅殺,若誰家的小鬼使被滅殺,只能乖乖的自認倒黴。
曲小巫女是尊師重教的,沒自大到無法無天的地步,將自己的小式神們也收起來,敬香祈禱,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纔敢放出小式神,讓他們跟自己一起拜山。
金童玉童歡喜的在空中翻了數個跟斗,快快樂樂的跟在姐姐背後規規矩矩的當小式神。
他們其實很想說,姐姐喲,你完全不用如此恭敬,也不必焚香,更不用一步一步爬,可以用符叮叮咚咚的跑上去就好。
天下諸法皆始於巫,崑崙正是太古神巫們的居地,對術士們來說崑崙峰是神山,對他們姐姐來說崑崙峰就是她的後花園。
可惜,他們姐姐自己封印記憶,完全不記得那碴兒,九宸不說真相,他們就更加不能說,至於,咳,萬一姐姐自己想來了會咋樣,他們表示他們也很想知道。
兩小朋友還是有些小期待的,雖然他們以前陪姐姐爬了不知道多少次,不過,這一次還是有些不同的。
以前姐姐轉世都是分魂轉世,或一魂半魄轉世,或二魂一魄投胎,這次是完整的,也是封印記憶封得最徹底的一次,以往姐姐會設下禁層,每修到哪一層打開哪一層的部分記憶,這一回轉世前姐姐將記憶全部封印,同時也將靈魂封印,要當個點點滴滴從頭做起的人。
也因爲封印封得太徹底,害他們沒法憑靈魂氣息追尋蹤跡,守護輪迴道的天將得了姐姐轉世前的命令不許他們說她轉世去哪玩,地府君也不知道他們姐姐轉到了哪,害他們像無頭蒼蠅到處亂跑,以至沒能及時趕到姐姐身邊,讓她出生後差點被不長眼的鬼魂們欺負死。
好在他們跟姐姐有靈魂契約,就算姐姐將靈魂氣息封印,他們憑那份靈魂契約印記,在離這個小世界很近的地方有所感應,成功的追蹤而來,找到出生剛滿一歲的姐姐。
他們尋找姐姐的路說起來就算說上九天九夜也說不盡其中的辛酸坎坷,他們表示如果不是因爲有姐姐的命令,他們一定將守護輪迴道的天將抽筋扒皮,抽出他們的仙筋制彈弓天天去太陽星君宮殿裡拿他的丹藥當彈丸射他宮裡的仙鳥玩。
甭問他們爲毛要欺負太陽星君,他們姐姐會跳下九重天玩兒大半原因都是那老兒天天跑去碎嘴,說哪兒哪兒又有好玩的好吃的,害他們姐姐覺得九重天上太無聊,隔段時間就往八千小世界晃悠玩耍。
小式神對太陽星君的怨念很大很大,怨火足以能燒燬星君的宮殿。
曲小巫女那是一點也不知情的,很虔誠的又點燃一柱香,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登,小式神也一步一個腳印的往上爬。
九宸:“……”認真的小東西很可愛,他還是啥也別說,讓她慢慢爬吧。
爬呀爬,帶着小式神的小姑娘像蝸牛一樣慢慢爬。
金烏飛墜,一天很快過去。
黃昏時分,曲小巫女爬到距第一個分岔點一半的位置,當外面天色微黑,她卻渾身未覺,因爲,崑崙峰上的光線始終沒變化,好像還是早晨一樣的清爽明亮。
她感覺不到時間變化,也感覺不到餓,中午沒餓,到傍晚沒餓,所以她沒有停,努力的攀登高峰。
夜色降臨時,醫生等人的眼裡神山的金光又變成月華一樣的柔光,他們平靜的吃乾糧,然後睡覺。
三條父子和陳泰山等人也平淡的啃乾糧,休息。
星辰飛轉,一夜如水逝。
天明時分,爬了一夜天梯的曲小巫女到了第崑崙峰第一重峰的分岔點,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繞過石臺香案,走最間的那條主道。
她踏上主道臺階,另八條分道消失。
九宸好笑的搖頭,小東西這麼執着,守山的那隻大概哭暈在廁所了吧?
他覺得那隻小獸大概哭暈了,等了無數萬年,好容易等到他主人以完整靈魂轉世投胎後第一次回來,主人沒了記憶,將他忘記了不說,還這麼辛苦的爬山,小獸一定會心疼的滿地打滾。
美少年無良的竊笑,等以後又有笑話小獸的話題哪。
醫生和徐參等人是以平常心態起牀整吃的,而三條父子和陳泰山等人心情複雜,拜山的兩姑娘一天一夜都沒有回來,她們會到哪一層?
懷揣着一抹複雜心思,三條父子、陳泰山等人簡單的收拾收拾,相繼出發拜山。
他們沒有約日子,選在同一天拜山純屬巧合。
三條父子最先出發,兩人各背一隻揹包,都是必須品,帳蓬還沒拆,許多與拜山無用的東西也在營地。
在崑崙峰底下紮營不需擔心行李丟失,若真丟失了,朝山禮拜,大聲的將事件說出來,別人不還回來,守護神山的半地仙就會出面管。
三條父子出發不久,陳泰山和木匠子,金童子等也結伴出發。
醫生幾人目送兩撥人離開,他們沒想到的是到傍晚時分,去拜山的兩撥人又回來了!
最先回來的是陳泰山三人,其時遠方的天色已暗,崑崙峰頂的金陽還沒變,山間仙霧飄飄,仙鶴旋飛,在欣賞神山,猜測他們小姑娘爬到哪的醫生徐參和大小水遠遠的看見三個人影從神山方向走向營地,當即就愣了,這麼快就回來了?
他們憑人數就猜出蜀者陳家人,就算沒近前去查看,也能從他們扎的帳蓬看出誰跟誰親不親近,誰的一方有多少人。
金童子和木匠子各帶一個徒弟,三條父子也是兩人,唯有陳泰山是三人,所以,回來的三人非陳家莫屬。
醫生等人甚至猜測是不是陳家人發覺日期不佳,所以另改日期了,然而,很快,陳家的行動結果證明他們登山了——他們回來就拔營離開。
陳泰山帶着徒弟回到營地即拆帳蓬,三下兩下打包好東西匆匆離開,他的臉色很好不好,周身氣壓很低,低得讓陳秀山和陳朝山連大氣也不敢出。
一對師兄弟也明白師父心情不好的原因,他們拜山攀登到第三個香案臺就無法前進,以前他們拜山走得最近的一次是到第五個香案臺那兒,最遠的一次止步在第十二個香案臺。
這次登山比以前拜山走的路還短,師父定然不開心的。
師兄弟倆不敢說話,跟着師父撤。
陳家三人剛走沒多久,三條父子也急急返回,回來鑽進帳蓬便再沒露臉。
又過了不到十分鐘,金童子、木匠子也攜徒兒也回到扎帳蓬地,他們見到陳家的帳蓬沒了,不約而同的望望站在帳蓬前遙望神山的四位漢子,然後默默的回自己的地盤。
徐參和兄弟們仰天長默,這些傢伙後去先回,他們小國師至今沒下山,小姑娘究竟爬到哪了啊?
時間容易把人拋,轉眼,又一夜過去。
第二天,三條父子拔營,木匠子,金童子沒有走。
第三天,木匠子金童子也默默的走了,醫生等人乾糧有點不夠用,跑去森林尋果子代替,如同美少年所說找到了吃的。
第四天,第五天……
第八天,也即是小姑娘拜山的第九天,曲小巫女爬過崑崙第八重山,在天明的時候站在第八層到最頂峰的中間。
九宸看看近在咫尺的山峰,再望望默默沉思的小傢伙:“小東西,怎麼不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