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越按下計時器,57秒的成績,身上沒有白點顯示,證明他沒有中彈。
蕭菁站回隊列中,依然噙着那抹招牌式的謙虛笑容。
林七忍不住的對蕭菁豎了豎大拇指,壓低着聲音,道:“非常棒,估計連教官都得對你刮目相看了。”
蕭菁壓住他的手,咧開嘴,露出一嘴的大白牙,她道:“低調,低調。”
林七莞爾,從隊列中走出。
連清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剛剛那個瀟灑恣意行走自如好像並不畏懼子彈攻擊的小身板真的是自家那個嬌滴滴的蕭少尉嗎?
蕭菁察覺到有人的窺視,扭過頭,兩兩四目相接。
連清忍不住的抽了一口鼻子,突然間有一種自己嫁出去的孩子終於在婆家揚眉吐氣的感覺了啊。
蕭菁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很詭異的想法,憑着自己對他的瞭解,這貨的腦回路一般不同於普通人,這個時候他肯定在感激涕零的想着女兒遠嫁終於翻身了。
連清單手撫了撫自己的心口位置,甚是滿意的點點頭。
蕭菁扭開頭,視若無睹,免得給他機會,讓他自己想着想着就忍不住的激動了。
陽光依然如火如荼的照耀而下,一輛越野車保持安靜的駛入營區。
車內,一人探頭探腦,確信周圍沒有多餘閒雜人等之後單手捂住自己的臉神色匆匆的跑進了大樓。
沈晟風面無表情的瞪着不請自來的蕭燁,自上而下的審視他一番,最後將目光毫不避諱的投擲到他張精彩紛呈的臉上。
蕭燁眼角淤青,嘴角開裂紅腫,整張臉可以用抽象畫來形容,就是那種隨隨便便塗一塗染料的隨意感。
沈晟風雙手撐在下巴上,好整以暇的盯着蕭燁,盯得他自己都開始不好意思的扭開頭。
蕭燁冷冷一哼,坐在椅子上,高高的翹起一腿,像極了來要錢的大爺。
“有話就說。”沈晟風收回目光,重新處理着公務。
蕭燁咬了咬牙,冷冷道:“不覺得有一點點愧疚?”
沈晟風挑眉,不以爲意的瞥了他一眼,聲音如常,不溫不火,“你好像應該去找揍你的人問這句話。”
“我這樣都是拜誰所賜!”蕭燁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保持冷靜。
“看這暴力程度,應該是蕭家三公子打的吧。”
“不是,不是他!是蕭宏,蕭宏那個笑面虎。”
“很難想象一直以來溫文爾雅的蕭家二公子會有拎起袖子打架的時候。”
“他就是一個臭不要臉偷襲我的卑鄙小人。”蕭燁捂了捂自己的嘴角,一激動就忘了自己的傷,他擰着嘴巴,疼的齜牙列齒。
沈晟風雙手十指交纏,再道:“可以想象當時你被打的有多麼慘烈,不過蕭宏將軍似乎還是手下留情了,否則我想你現在應該在醫院急救!”
“夠了,你別說風涼話了,你自己心裡門兒清我是因爲什麼捱打的。”蕭燁吼道。
沈晟風目不轉睛的盯着他,好似言外之意告訴他,我不清楚啊,跟我有什麼關係啊,你自己捱打,純粹就是自找的。
蕭燁閉了閉眼,啪的一聲拍桌而起,“你究竟對我四哥做了什麼?爲什麼他們一個個的突然間就跑來羣毆我了?憑什麼是你做了壞事,要毆打我?”
“可能是他們知道打不過我吧。”沈晟風說的雲淡風輕,好似就是在說一些家常便話。
“……”蕭燁拳頭砸在桌上,燈光打下,青筋突顯。
“還有事?”沈晟風再問。
蕭燁怒不可遏的坐在椅子上,雙手交叉環繞在心口處,冷冷道:“我二哥給我下了死令,今天要不我把蕭菁給帶回去,要不我躺着回去。”
“我可以讓你躺着出去。”
“……”蕭燁咬了咬牙,“就把蕭菁借給我兩天,兩天後我把她帶回來。”
“我的兵什麼時候成了你們蕭家想帶走就帶走,想送回就送回的玩具了?”
“你別逼我下狠手。”
“蕭菁是你親自引薦給我的,是你口口聲聲對我說過她的特別之處,我也知道了她的特別之處,既然我知道了,我就得好好的研究研究,或許她對而言,會很重要。”
蕭燁單手扶額,他當初怎麼就沒有料想到會有朝一日被家裡的那羣傢伙羣毆啊,這本就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把蕭菁這個香餑餑送到沈晟風身邊,她對他免疫,說不定兩人聊着聊着就乾柴烈火碰撞了,憑着沈晟風的能力,就算以後身份被戳穿了,這個傢伙也能憑一己之力護她周全啊。
可是,現在她是周全了,自己呢?
他這麼巴心巴肝的爲了他們出謀劃策,不惜得罪一家子人,最後落得什麼境遇,鼻青臉腫就算了,還時刻飽受着精神上的摧殘!
沈晟風合上文件檔案,諱莫如深的看着似乎正在自言自語的蕭燁,沉了沉語氣,“如果蕭燁將軍沒有別的事了,請回去吧。”
“你這明顯就是過河拆橋。”
“是嗎?”沈晟風反問。
蕭燁砸了砸桌子,“我不管了,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把蕭菁給帶回去。”
“你覺得你有那個本事帶走她嗎?”沈晟風目光幽幽的看着對方,脫下手套,隨意的拿起一張紙,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原本是平整的A4紙瞬間變成一搓灰,風一吹,連渣都不剩。
蕭燁眉頭一擰,“你威脅我?”
“是的。”言簡意賅的回覆。
蕭燁緊了緊拳頭,雙目一眨不眨的瞪着與自己僅隔着一張桌子的男人,在沉默中,他周身散發的殺氣愈演愈烈。
沈晟風不甘示弱的同樣盯着他,兩兩四目對視,整個屋子,落針可聞。
蕭燁閉上雙眼,忍不住眼痠的揉了揉,冷冷哼道:“老子不跟你計較,老子去找蕭菁。”
“現在她在訓練區,裡裡外外少說也有四五十人,堂堂鯨狼隊蕭燁大將軍被人看到了這麼精彩的一張臉,我想憑着我們鐵鷹特戰隊的江昕這個大嘴巴,不出兩個小時,三軍皆知!”沈晟風不疾不徐的說着。
蕭燁的腳驟然一停,斜睨了一眼說着風涼話的男人,道:“我去宿舍等。”
沈晟風沒有阻攔他的去處,聽着辦公室大門一開一合的聲音,他一把合上筆記本,站起身,走向大門處。
蕭燁剛剛走出大樓便覺得不對勁,這個沈閻王什麼時候替他着想過?
訓練區內,整個形勢呈現兩極分化。
一面是行雲流水完成的無懈可擊的特戰隊精英,一面是蓬頭垢面一個個陣亡的學習新兵。
齊越單手扶額,思忖着要不要稍稍的給他們放點水,畢竟這樣的成績,他嫌棄。
“蕭菁,出列。”
話音一落,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的朝着發出聲響的地方望去。
沈晟風一如既往的裹着那一身厚厚的軍裝,整個身體上上下下散發着濃濃的冷漠氣場,引得大部分慕名而來的新人們想要多看一眼卻又不敢多看的矛盾着。
蕭菁聽見他叫喚自己的名字,大步朝前一跨,站直身體,回覆道:“是,隊長。”
“跟我來。”沈晟風轉身離開。
蕭菁一路小跑着緊隨其後。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的走到了停車區。
“上車。”沈晟風打開駕駛位車門,吐出兩個字之後徑自坐上去。
蕭菁不明他此舉此動所爲何意,但也沒有過多的細想,疑惑着坐上去。
“扣上安全帶。”言罷,沈晟風一腳踩上油門,車子就這麼揚長而去。
車上,蕭菁眼角餘光時不時的偷偷打量一眼沉默中開着車子的隊長大人,猶豫着要不要問一問他準備帶自己去什麼地方呢?
“有話就說。”沈晟風開口道。
蕭菁單手纏繞過安全帶,輕喃道:“隊長這是準備帶我去什麼地方?”
“一個適合你的地方。”
蕭菁心裡一咯噔,難道隊長忍受不了這種壓力,準備把自己丟回蕭家了?
沈晟風單手落在方向盤上,斜睨一眼突然噤聲的身影,再道:“上一次狼狽的退回來,我想着經過這段日子的訓練,不需要我在後面保護,你也能順利完成這次野外集訓。”
聞言,蕭菁高懸的心臟緩緩的放下,只要不是把她丟回蕭家,哪怕是火焰山,她也敢闖一闖。
“車後面有日常物資,你仔細清點一下,這一次全程靠你自己。”
“是,隊長。”蕭菁拿過後座上的揹包,裡面有刀有槍,還有一些食物和睡袋。
“這一次野外集訓會有三天,三天後我會來接你,如果你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可以自行出山,沒有人阻攔。”
“是,隊長。”蕭菁想了想,刻意的壓低了聲音,她問:“隊長這是擔心自己在一個月後的特戰隊聯合比試中表現不佳,所以特意給自己安排這些訓練嗎?”
“綜合你昨晚上的表現,我認爲有必要在這幾天內將你單獨安排出去,免得你又偷偷的爬上我的牀!”
“……”
“不要以爲我不知道,在任何時間段,我比誰都保持清醒,你昨晚上讓我很失望。”
“……”蕭菁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不由自主的彎曲了手指,她躊躇着要不要用自己這個沙包一樣的拳頭選擇跟自家隊長同歸於盡。
沈晟風踩住剎車,望着車前方那鬱鬱蔥蔥的樹林,聲音悠悠然響起,“既然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就得選擇避嫌。”
“這件事我保證不會讓第三人知道。”蕭菁信誓旦旦的豎起三根手指頭,本是想着發個毒誓來證明自己的決心,但仔細想想,她還是得給自己留點退路。
沈晟風懶得理會她這個毫無可信度的話,推開車門,站在林子的入口處。
蕭菁揹着物資袋走下,陽光照耀在她的周身上下,她不由得拉緊自己的揹包。
“如果你這一次再讓我失望,我會考慮要不要提前結束你的特戰隊生涯。”
“隊長——”
“下個月的比試,你的對手可不是這些沒有什麼強大攻擊力的野生生物,他們是所有部隊裡選拔出來的最優秀,最強悍的特戰精英,每一個人都是以一敵百的強者,憑你這點能力就想鶴立雞羣,還是趁早離開,免得丟人現眼。”
蕭菁繃直着身體,聲音鏗鏘有力,她回覆,“隊長,我一定讓您刮目相看。”
“論嘴皮子功力,你當真無愧是第一。”
一盆冷水澆下來,蕭菁忍不住的翹起嘴角,誇誇我,會讓您長嘴瘡嗎?
沈晟風重新坐回車內,嘭的一聲關上車門,再道:“你可以進山了。”
蕭菁瞧着調轉車頭之後便一溜煙消失的無影無蹤的車子,扛起揹包,步步謹慎的進入這個擁有自然地獄著稱的塞北山脈。
山中寒氣尤甚,陽光稀稀疏疏的透過樹縫縫隙落下,蕭菁擡腳踩過枯樹枝,緩慢的行走着。
“咕咕。”鳥兒撲騰着翅膀自由的翱翔着,一條青蛇發出簌簌的響聲從樹梢上恣意的爬行而過。
蕭菁撥開草叢,剛剛繞過一棵枯木,警覺的發現有東西從自己的右後方襲來,她保持冷靜的轉過身,一頭黑黑的,壯壯的,帶着敵意的野豬正虎視眈眈的用着自己的蹄子刨着泥土。
“你大爺的。”蕭菁忙不迭的抱着一棵樹手腳並用的爬上去。
野豬用着自己的頭重重的撞擊着樹幹,發出悲鳴的吼叫聲。
蕭菁瞠目,不敢置信的看着被它呼喚來的一羣大約三百公斤左右的野豬羣。
一隻接着一隻前赴後繼的撞擊着樹木,蕭菁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往下移動,她快要抓不住了。
她心裡籌劃着該怎麼逃離這些粗魯傢伙的包圍,野豬們的行駛速度能達到時速一百公里以上,憑着她這麼細胳膊細腿的逃離速度,很難躲開它們成羣結隊的追擊,但正面攻擊的話,她可能不需要隊長來替她收屍了。
呵呵,今天死透了。
“轟。”大樹劇烈的顫抖了一下。
蕭菁瞧着這羣智商基本爲負數的傢伙們竟然還不肯放棄,小心翼翼的繼續爬上去,她試着抓住一根樹藤。
明明是寒氣很盛的深山老林,蕭菁硬生生的被逼出了一身熱汗。
汗水順着她的額頭滾落而下,她緊緊的拽住了樹藤,隨後一腳踹過樹幹,借力使力一飛沖天。
“哈哈哈,愚蠢的傢伙們,來追我啊。”
野豬羣本是圍在樹木四周,見到從自己頭頂上蕩過的身影,一個個調轉方向,繼續圍攻。
蕭菁跳上另一棵樹,繼續借助樹藤的力量,讓自己飛的更高更遠,最後咚的一聲,掉進了溪水裡。
水花打在臉上,激了一個透心涼。
本是一擁而上的野豬羣突然停止了追逐,一個個望而卻步的站在原地刨着泥土,最後,所有野豬一鬨而散。
蕭菁抹去臉上的水珠,突然間後背處瑟瑟發冷,她好像對這裡很熟悉,好像記得有什麼東西會從水裡冒出一顆腦袋。
她僵硬的扭了扭脖子,陽光絢爛多彩的落在水面上,整個水面像碎了一塊金子,隨着溪水的流動,潺潺金光熠熠生輝。
蕭菁吞了一口口水,在這些金光中,一顆腦袋好像並不友好的看着她的如花美貌。
“咕嚕咕嚕。”鱷魚探了探頭,水面開始冒着密集的水泡。
蕭菁的身體開始不由自主的往後遊動一下,再遊動一下,她儘可能的保持着安靜。
“咕嚕咕嚕。”水泡開始破裂,下一刻,鱷魚噌的一聲揮了揮尾巴。
蕭菁沒有再猶豫,轉過身,拿出平生最快的速度,連滾帶爬的衝上了岸。
鱷魚朝着她吐了吐水泡,又安靜的縮了回去,好像還沒有睡醒似的。
蕭菁心有餘悸的靠在岸邊,氣喘吁吁的盯着只是揮了揮尾巴的大傢伙,它怎麼對自己一點都不熱情呢?
想想上次自己還沒有下水它就屁顛屁顛的追了上來,愣是要和自己來一場親密接觸。
今天這傢伙怎麼了?明明看到了熟悉的老夥伴,怎麼只是冒了個頭又藏回去了呢?
蕭菁咂咂嘴,果然自己強大了,強大到連鱷魚見了自己都開始臣服了。
她咧開嘴,狂妄的仰頭大笑幾聲,“哈哈哈。”
“咕嚕咕嚕。”鱷魚從水裡再次冒出腦袋。
蕭菁急忙掩住嘴,拿出揹包裡的壓縮餅乾,乾嚥了兩口,注意到溪水裡面朝自己吐着泡泡的傢伙,她朝着它丟了一塊。
“咣噹。”餅乾砸在鱷魚的鼻子上,它的瞳孔縮了縮,然後藏匿進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