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穿着一身筆挺的西裝,嘴角帶着三分戲謔的笑容,他蹲下身子,目不轉睛的對視着蕭菁的那張小花臉。
蕭菁覺得這樣的對視下自己的威嚴受到了侮辱,她輕咳一聲,盤腿而坐,並不怯場在場的幾十把明晃晃指着自己的武器。
男子似笑非笑道:“老闆是你殺的?”
蕭菁毋庸置疑的點頭,“難道你們還看到了有第二個入侵者?”
“很有膽量。”男子單手掩了掩鼻,顯然是不習慣這樣的硝煙味道,他再道:“爲什麼要殺老闆?”
“怕他打草驚蛇。”蕭菁如實道。
“這個理由不錯,可是最後你還是打草驚蛇了,而且還驚動了所有人。”男子指了指身後的一羣人,“看見沒有,這裡就是地獄。”
蕭菁無奈的擦擦臉,“死之前能容我先把自己捯飭捯飭一下嗎?我覺得這樣邋遢的死去,不符合我高冷的身份。”
男子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盯着他。
蕭菁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用着同樣髒兮兮的雙手抹了抹自己的臉,好像越擦越髒了。
男子雙手交叉環繞在心口位置,退後兩步,他身後的另外兩名男子走上前,各自手中都握着一把最新型武器,似乎只要領導一聲令下,眼前這個不要命的入侵者就會被打成篩子。
蕭菁卻是不以爲意的繼續的捯飭着自己身上的灰,她雲淡風輕的說着,“你就不想知道我爲什麼要來這裡做客嗎?”
“你和之前那個花國人是同夥。”男子一錘定音道。
“是啊,我們還真是認識的,我起先的確是爲了來救他,後來我發現了一個秘密。”
男子眯了眯眼,老闆最近在和什麼人交涉,他們都不清楚,現在突然死亡,整個生產線陷入崩潰。
“我可以跟你們做一個交易。”蕭菁道。
男子冷冷一哼,“你覺得我們會給你留着命離開這裡嗎?”
“不,我並不認爲你們會這麼傻,我只要你們放了我同伴。”蕭菁繼續說着。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很可惜對於敵人的話我永遠保留懷疑態度。”
“那還真是可惜了,我以爲我的這個秘密你會感興趣。”蕭菁漫不經心的往前走上兩步,當確信離着兩名狙擊手只有一步距離之後,電閃雷鳴之間,直接抓住其中一人的手,隨後就着他的手朝着身側的另一人出其不意的連續射擊兩顆子彈。
另一人仰頭倒下。
蕭菁一肘擊襲擊住身後男子的心口,在他踉蹌兩步之後,同是轉身射擊。
“嘭。”近距離的射擊下,男子的身體騰空而起,重重的砸在地上。
猝不及防的一幕,領頭的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冷冽的槍口已經落在了他的眉心處。
蕭菁不退反進,他道:“你知道你老闆是怎麼死的嗎?我同樣用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卻誤以爲我會留他做人質所以肆無忌憚的反抗。”
男子擡手示意身後的所有人先按兵不動。
蕭菁再道:“你覺得是他們出手快,還是我出手快?”
“你很厲害,故弄玄虛迷惑我。”男子饒有興味的說着,“很可惜,我也只是一個傀儡,活着或者死去,都無關緊要。”
夜風驟起,一層黃沙打着旋兒的隨風揚起。
蕭菁感受到了危險,她下意識的放棄這個不要命的人質,縱身一跳,溜到了貨車下。
子彈像大雨傾盆那般覆蓋而來,整個車身都開始劇烈的搖晃。
蕭菁覺得車子快塌了,真的要塌了,再厲害的銅牆鐵壁也經受不住這樣肆虐的侵襲啊。
“砰砰砰。”蕭菁不敢移動一步,子彈已經破了車壁,一顆顆的從蕭菁的四周襲來。
她放棄掩護體,匍匐着從地上溜走。
“嘭。”
她被迫縮了回來,喘了喘氣,手裡緊緊的握着武器,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就宣佈陣亡了,太窩囊了。
“嘭。”一輛越野車穿透屠宰場的牆壁,直接衝進人羣。
本是還在圍剿的一羣人聽到車子的喇叭聲,一個個驚慌失措的四下散開。
沈晟風一腳踩住剎車,車子瞬移過去,停在快要報廢的貨車前。
蕭菁注意到駕駛位上熟悉的身影,未有考慮直接從敞開的窗子上跳進去。
“坐穩了。”沈晟風換擋一腳踩住油門,車子一瞬間猶如脫繮的野馬從倒塌的牆面上一衝出去。
“砰砰砰。”所有人回過神,一顆顆子彈再一次密不透風的砸來。
蕭菁從車窗上掛出半個身子,瞄準着人羣中正準備撤離的男子,未有考慮,指尖扣下扳機。
男子警覺的回過頭,瞳孔一聚,霎時眉心處鮮血汩汩,男人晃了晃,就這麼直挺挺的倒下去。
沈晟風控制着車速,一溜煙拐進小巷中,身後有無數輛吉普車跟來,他油門踩到底,車身擦過狹窄的巷口,最後一飛沖天般從樓梯上滑下去。
蕭菁緊緊的拽着扶手,隨着顛簸,她扭頭看向駕駛位的隊長大人。
沈晟風調轉方向,車子直接衝進大馬路上,他面色凝重道:“差一點你就死了。”
“隊長沒有去救林七嗎?”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沈晟風看着她,腳底的油門被踩到了最底,車尾氣轟轟作響。
蕭菁攥緊扶手,“我可以想辦法脫身的。”
“你覺得在那種情況下你還要怎麼脫身?”沈晟風反問。
“我會想辦法脫身的。”
“蕭菁,作爲你的隊長我不能左右你完成任務的過程,可是作爲你的丈夫,我希望你明白安全第一。”
蕭菁垂眸,“當時情況緊急。”
“我說過無論是什麼情況,你要第一時間通知我。”
“隊長,我沒有時間考慮,車子就在我面前駛過,我如果停下來聯繫您,它肯定就這麼從我眼前離開了。”蕭菁認真回答。
沈晟風用力的抓緊方向盤,他的眼神泛着幽寒的冷氣,像寒冬臘月時突然傾盆而下的暴風雨,讓人望而生畏。
蕭菁繼續說着:“我知道作爲一名士兵,我要以大局爲重,首當其衝完成任務,可是作爲一名妻子,我要確保自己能夠全身而退的脫離困境,但隊長,我們本是矛盾的,沒辦法做到兩全其美,我們既是血肉之軀的普通人,也是擁有銅牆鐵壁的軍人,既然權衡一番之後是兩個相反的極點,就只有捨棄其一。”
“所以你讓我放棄你?”
“隊長,您忘了對我說過的最多的話了嗎?特戰隊沒有廢物,您應該相信自己的兵。”
“是,我應該相信我的兵,但我無法放棄我的女人。”沈晟風側過頭,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她,“我之前說的話你可以都當做廢話。”
“……”
“那些大仁大義,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的罷了,在你和任務之間,我想我會捨棄後者,軍人是什麼?對,是無所顧忌所向披靡,但軍人的身後也有不捨放棄的責任,你現在就是我的責任。”
“隊長——”
“這樣的戰場未來我們還會面臨很多,我不能阻止你參加,亦如你不能阻止我參加,但我只想傾盡所有努力與你完好歸來,蕭菁,明白嗎?”
蕭菁沉默,她低頭望着自己的掌紋,掌心裡還有些許血跡,她最後鄭重的點了點頭。
沈晟風確信已經甩掉了身後的一行人,一腳踩住剎車。
蕭菁往前一撲,還沒有重新坐穩身體,一隻手就這麼朝着她伸了過來,下一刻,她發覺到男人的手掌正用力的扯過她的身體,她下意識的朝着他施力的方向傾倒過去。
他冰涼的脣覆蓋在她的脣上,有些許乾澀,她感受着他嘴脣上那輕微的顫抖,定睛一看時,才發覺他的眼中好像有什麼很特別的東西。
沈晟風用力的捧住她的頭,由最初的蜻蜓點水一吻到最後的瘋狂索吻,他身體裡有火焰在蔓延,已經腐蝕了他的理智。
“隊長。”她輕喚一聲。
沈晟風恢復神智,輕輕的鬆開她的脣,瞧着她破損的嘴角,指腹輕輕的覆蓋上去,動作溫柔的替她擦乾淨。
“隊長。”蕭菁再喊一聲。
“我以前想着無論遇到什麼情況,任務爲重,哪怕是泰山崩於頂我也要面不改色的完成任務。”沈晟風似是自言自語着,聲音很低,在午夜下,好似低不可聞。
蕭菁握上他的手,“隊長,您是對的。”
“我現在覺得都是錯的。”沈晟風替她擦了擦臉,看着蓬頭垢面的小士兵,忍不住的再替她擦了擦。
蕭菁同樣捧住他的臉頰,一吻落在他的額頭處,輕聲道:“沒事了,不是嗎?”
“嗯,沒事了。”沈晟風坐回駕駛位上,打開車窗,吹了吹冷風,他收斂了臉上的表情,轉而不苟言笑的直視着前方,他的聲音恢復如常,不溫不火,“現在該出發了。”
蕭菁綁好安全帶,點頭,“是,隊長。”
車子重新上路,在月夜下留下一條長長的車轍印。
“咚咚咚。”石子掉落在下水道的管道里,發出一聲聲清脆的噗通聲。
“呼呼呼。”江昕縮在管道連接處那個狹小的空間裡,他成功的逮到了一隻老鼠,刀面寒光幽幽的迸發着寒氣,他沒有遲疑快刀一閃,撥開了老鼠的皮,就這麼生咬了進去。
這是他在下水道里隱藏的第四天,意識有些昏沉,但卻是保持着聽覺,他必須要活下去,還有林七等着他去解救。
“咚咚咚。”石子的聲音經久不衰的徘徊在漆黑的環境中。
江昕聽見斷斷續續的腳步聲,下意識的緊握着手裡的短刀。
“咕咕咕。”程臣敲了敲管道,確信井蓋上那隻雄鷹是出自江昕的手,他試探性的呼了呼。
江昕急忙放下手裡的刀,脫口而出,“程臣?”
“江昕?”手電光被打開,兩人面面相覷一番。
江昕丟下手裡的死老鼠,踉蹌着從下水道里跑出來。
程臣嘴角微微抽了抽,雖然有些嫌棄這麼臭、雙手還全是老鼠血的傢伙,但好歹是劫後餘生的戰友,他還是隨意他抱住自己。
江昕眼睛泛酸,差點引淚三尺,他聲音哆嗦着說着,“我等了你們四天了,你知道這四天我是怎麼度過的嗎?”
“你就躲在這裡?”程臣看着骯髒的下水道,眉頭緊皺。
“全城戒嚴,我已經暴露了,現在大街小巷都密佈着對方的眼線,我甚至都找不到機會離開這下水道。”江昕抹去嘴角的血跡,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
程臣脫下外套搭在他肩膀上,“靳山在外面監控着,跟我走。”
“林七呢?你們有找到林七嗎?”江昕抓扯住他的手臂,着急的問。
程臣搖頭,“隊長和小十八還在搜尋,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我們都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當時本以爲這只是最低級的任務。”江昕自責的緊捏着拳頭。
程臣回頭,“這事你們都沒有錯,只能怪對方太過掩人耳目,整件事會演變成今天這樣子,不是你們的責任。”
“都是我大意了,林七一開始說的沒錯,事情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我自以爲是的結果害了他。”
“江昕。”程臣突然大喊一聲。
江昕詫異的擡起頭。
“啪。”程臣一拳頭砸過他的腦袋,吼道:“振作一點,別忘了我們還有戰友落在了敵人的手裡,現在不是自責誰對誰錯的時候。”
江昕脫力的坐在地上,他腦袋重重的磕在牆壁上,聲音如鯁在喉。
程臣蹲在他身後,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隊長來了,林七會脫困的。”
“是。”江昕跌跌撞撞的站起來,腳下有些發虛。
程臣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身上,一同走過漆黑的下水道。
“隊長他們現在有消息傳回來嗎?”江昕開口問。
程臣搖頭,“目前還沒有。”
“我和林七是在西林小鎮失去聯繫的,他當時應該是被俘虜了,對方人數太多,不確定他是不是——”江昕吞下後半句。
“別擔心,隊長會想辦法的。”程臣拖着他爬上下水道。
靳山疾步走過來,三道身影隱沒在街尾。
羣星閃爍,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
吉普車最後停靠一間加工廠外的五百米外,天色漸亮,周圍已經慢慢的熱鬧起來。
看似普通的加工廠,卻是三百米一崗,五百米一哨,全程監控。
沈晟風打開手機看着蕭菁之前發給她的定位地點,的確顯示的是這家加工廠。
“隊長,看來真的是這裡了。”蕭菁拿着望遠鏡仔細的查看了一番前方的動靜,彩旗飄飄,高塔上一名男子正拿着武器全神貫注的監控着四周。
這家工廠外表冠名的是普普通通的加工廠,可是又有哪一座工廠會軍事化管理,甚至出入的每一輛車子都需要經過紅外線掃描之後確認無誤後才放行,如此嚴謹,怕是內有乾坤。
“小心一點。”沈晟風環顧四周,牆高十米,想要徒手爬上去怕是還沒有爬過頂就被高塔上的哨兵發現。
“隊長,我們要怎麼進入?這一次趴車底是不可能了,難道要翻牆?”蕭菁緊隨在他身後。
沈晟風勾脣一笑,“你忘了我是什麼人了嗎?”
蕭菁不明他的言外之意,見他偷偷摸摸的溜到牆底處,心裡尋思着難道隊長還真打算翻牆上去?
她望了望這足足有四層樓高的圍牆,他們就算是猴子怕是也得費一番功夫才能上去了,只是這全是金屬製成的外牆,不僅滑還堅硬,隊長這是高看了她這隻猴子吧。
沈晟風脫下手套,雙手觸碰到牆面的剎那,整個牆面迅速的開始脫落,不過短短片刻,一個能夠容納一個成年男子進入的小洞赫然出現。
蕭菁挑了挑眉,不帶這樣開技能的,對方會告我們作弊的。
沈晟風先行從洞口裡進入,青草地很成功的掩過他們的身軀,當然也沒有人會料到這裡會被人扒出一個狗洞。
金屬製成的外牆,別說不動聲色的鑿一個洞,就算是用電焊戳也得弄的滿頭熱汗才能戳破一個小洞。
“嘭嘭嘭。”小推車從地面上滾過,最後停留在一棟建築物下。
建築物的牆上有血跡滴落,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混合成一灘溪流,最後發乾發硬。
蕭菁擡起頭,突然間目光一聚,不敢置信的看着三米懸空的身影。
林七面目全非的被吊在牆上,手腕處早已被繩子摩擦得血肉淋漓,血液順着他的腳底粘稠的滴着,他整個人好像已經死去了,是的,好像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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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同樣三更,同樣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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