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環？”
“難。”
魏剛回答的很快，可謂是不假思索，似乎早就料到史繼東會詢問這個問題。
說罷，魏剛依舊眺望遠方，又對着史繼東反問道。
“你新兵時第一次打靶，打了多少環？”
“四十九環。”
“因爲這事，還把當時的偵察連連長引來了，連唬帶騙的給我拐到了偵察連。”
“給我新兵連班長還有連長氣得夠嗆，甚至後來還找茬，跟偵察連打了一架。”
史繼東淡淡一笑，臉上盡是緬懷之色。
對於軍人來說，第一次打靶時過人的成績，除了這是一份非常拿得出手的榮譽，還有着不同尋常的紀念意義。
比如退伍之後，要是跟一羣沒當過兵的朋友聚會，拿五公里和四百米障礙的成績出來說事，顯然不夠直觀。
因爲很少有人知道這些科目的評判標準，更遑論以此來判斷當事人，在部隊到底是個什麼水準。
可要是射擊成績，那可就不一樣了！
“五發子彈！我打了四十八環！”
看，這一下子就直觀了！
六歲小孩都能聽得懂！
“我比你差點，四十六環。”
“我們那一屆新兵連，就出了一個射擊滿環的新兵，還是撞大運的那種。”
“後面再讓他打，他就沒上過四十環。”
“能打滿環，估計是哪個倒黴蛋，把自己的子彈打到他的靶子上了。”
說罷，魏剛搖了搖頭，直接下了斷言。
“咱倆的天賦還算可以的吧？”
“並且我入伍之前還摸過幾次槍，距離滿環照樣差着一大截。”
“你覺得咱們連的新兵，有幾個將來能比咱倆強的？”
聞言，史繼東沒吭聲，只是朝趙衛紅的方向努了努嘴。
那邊就有一個。
活的。
“衛紅？我不覺得他第一次射擊，就能拿滿環。”
“他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裡都是普通人，這輩子就沒摸過槍。”
“憑他的勤奮，下連之後狠練上一段時日，滿環估計不成問題。”
“至於現在.能打個45環，你我二人還有他就應該偷着樂了！”
魏剛並不是不看好趙衛紅。
主要是他相信自己從軍十幾年，積累下來的經驗。
新兵第一次打靶時的成績，基本可以代表這個新兵在射擊科目上的天賦。
環數越高，天賦越好。
換句話說，新兵第一次射擊時的成績如何，全靠自己的天賦。
而能夠支持新兵第一次射擊就打出滿環的天賦，實在是鳳毛麟角，幾年都不一定能出一個，不然也會有“滿環就能有希望拿三等功”這個說法。
雖然這個規則的出現，受十年輪戰和上個世紀末，轟轟烈烈的的“大練兵”運動，影響頗深。
但也足以說明哪怕是在部隊，天賦卓羣的射擊天才都實屬罕見。
魏剛不認爲趙衛紅能打滿環，只不過是在實事求是罷了。
聞言，史繼東沉默的點了點頭，依舊沒有開口，而是重新看向趙衛紅所在的方向，眼神之中，隱隱有些期待。
史繼東有種預感。
這一次，魏剛又估計錯了。
因爲他忘記了一件事。
那便是他和史繼東積累下來，所謂的帶兵經驗。
在趙衛紅身上，始終都沒有生效過。
“嘶”
猛吸了一大口滿是寒意的空氣。
趙衛紅屏住呼吸，透過覘孔與準星觀察着一百米外的人形靶，將三者漸漸連成一條直線。
“砰！”
幾乎是下意識的，趙衛紅的第一顆子彈，就這麼打了出去，趙衛紅甚至都沒有察覺自己究竟有沒有扣動扳機。
這就是部隊里老班長經常會提起的射擊口訣。
有心瞄準，無意擊發。
趙衛紅也不知道自己這一槍上靶了沒有，成績又是如何。
但他並沒有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快速的進行了幾次深呼吸。
待到氣息漸漸平靜下來後，趙衛紅這纔再次屏住呼吸，靜靜感受着心臟在胸腔內的跳動，與身體的起伏。
“砰！砰砰砰！”
靶場上，稀疏的槍聲交織在一起，其中還混合着安全員氣急敗壞的大罵。
“你打不打？”
“都特麼瞄了五分鐘了，一槍不開！”
“咋的？你手上的傢伙是望遠鏡嗎？”
“還是說你打算用眼睛盯出一個滿環？”
初次射擊，新兵們大都非常珍惜這次機會，一槍下去總是要瞄了又瞄，才捨得擊發第二槍。
不過實彈射擊也是有着時間限制的，雖然對於新兵來說，時間絕對充裕。
但也不可能讓新兵每一發子彈，都慢慢悠悠的瞄上五分鐘。
“彈匣拿好。”
“起立！”
射擊結束，趙衛紅略顯忐忑的站起身，和其他新兵一起，大步離開了射擊場地。
才走幾步，戰壕內負責“蹲坑”的幹部，便通過擴音器，開始報靶。
“一號靶，三十一環，一發脫靶。”
“二號靶，三十八環。”
“.”
趙衛紅立馬豎起了耳朵，準備仔細聆聽自己的成績。
而其他新兵，已經開始和主動迎上前來的魏剛聊上天了。
“感覺自己打的怎麼樣？”
“連長，你就聽吧，馬上你就能聽到一個滿環！”
“吹吧你就！還滿環？”
“別說你，咱們連要是有任何一個人，拿到滿環，我立馬.”
“五號靶，二十六環，一發脫靶。”
“六號靶”
“嗯？”
報靶的聲音，忽然戛然而止！
見狀，趙衛紅頓時緊張起來，心裡更是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
報靶報的好好的，怎麼到我這就突然停了？
難不成.自己一發子彈都沒上靶？
就在趙衛紅愈發糾結，並且越想越邪乎之際。
擴音器中，終於再次響起了聲音。
並且這一次，報靶員相較於先前平靜，甚至是不耐的語氣，聲音裡多了些許非常明顯的震驚。
“六號靶”
“五十環！”
話音落下。
全場轟動！
靶場上所有人，都在齊刷刷的朝着趙衛紅所在的方向眺望。
希望能夠從剛剛結束射擊訓練的十五個新兵中，找到這個幾年一遇的神槍手！
人羣當中，只有史繼東沒有四處張望，只是靜靜的看着不遠處似乎有些懵逼的身影，眼神驕傲。
“.”
回過神來之後，趙衛紅打量着自己微微有些顫抖的雙手，眼神中充滿了不敢置信的意味。
在射擊訓練開始之前，趙衛紅想了很多種可能。
甚至都做好了五發子彈全部脫靶，被史繼東狠狠訓斥的準備。
但趙衛紅是萬萬沒有想到，也不敢想。
自己第一次實彈射擊，居然就打出了滿環的成績！
暈乎乎的擡起頭來，趙衛紅髮現，魏剛正在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
趙衛紅這時候依舊有點發懵，又感覺魏剛方纔似乎說了些什麼，口中下意識的詢問道。
“連長.你剛纔是不是說什麼了？”
“我沒聽到.”
“咳咳，你聽錯了。”
“我啥也沒說！”
非常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魏剛一把抓住趙衛紅的肩膀，趕忙說起了正事。
“衛紅，六號靶子是不是你的？”
在得到趙衛紅肯定的答覆後，魏剛的嘴角都快要咧到天上去了！
“等會等會！你們都等會！”
將第二批准備進行實彈射擊的新兵，直接攔下。
魏剛重新遞給趙衛紅一個彈匣，一邊親自“護送”趙衛紅前往射擊場地，一邊交代道。
“彈匣裡這回有十五發子彈。”
“你剛纔怎麼打的，現在就怎麼打。”
“只要能打出滿環，不，一百四十九環，給你一環的容錯。”
“連長就想辦法，給你搞個三等功！”
重重的拍了拍趙衛紅的後背，魏剛似乎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趙衛紅感覺到自己對他的期望。
隨即，魏剛又試圖將安全員攆走。
“內什麼，這是我們連的兵。”
“別說那個！老子纔是安全員！”
在付出一包“塔山”的代價後，魏剛終於如願以償，美滋滋的站到了趙衛紅的身旁。
“臥姿裝子彈！”
這一次射擊，趙衛紅遠沒有方纔淡定的心境。
心臟在胸腔裡不受控制的狂跳，掌心更是在寒風之中，滲出了些許黏糊糊的汗水。
一閉眼，趙衛紅的腦海中，就會浮現出一枚金燦燦的勳章。
搞得趙衛紅是口乾舌燥，遲遲沒有進入狀態，開始射擊。
魏剛看在眼裡，卻又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的等待着趙衛紅調整好狀態。
他是故意在射擊開始之前，引出了“三等功”這檔子事。
目的嘛，自然是爲了干擾趙衛紅的心態。
因爲是實彈射擊其實是一個有點“玄學”的科目，很吃狀態。
同一個人，同一把槍，同一個射擊位置，兩次射擊打出的成績，有可能是天差地別。
甚至於前腳五發子彈，全部上靶。
後腳便全部脫靶的離譜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只有真正槍感超羣，天賦異稟的狙擊手苗子，纔有可能排除狀態的影響，每次射擊都打出接近滿環，甚至是滿環的成績！
魏剛要做的，就是確認趙衛紅，到底是不是這樣的天才！
“砰！砰砰砰！”
槍膛怒吼、火光咆哮！
一枚枚彈殼帶着炙熱的溫度，從槍膛內飛出，有些彈殼甚至直接落到了趙衛紅的手上。
但趙衛紅並沒有被此影響，整個人依舊沉穩的目視前方，一下又一下的扣動着扳機。
射擊很快結束。
趙衛紅依舊趴在地上，等待着報靶員的聲音響起。
“六號靶，嗯？一百五十環？”
“新兵訓練結束了嗎？這是哪位班長打的？”
靶場這邊的情況，身處避彈壕中的報靶員自然是不知道的，正一頭霧水，心說這到底是哪位老班長，在給新兵們打樣啊？
沒人會去解答他的疑惑。
因爲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剛剛站起的身影之上！
十五發子彈，一百五十環！
如果說先前的滿環，還存在那麼一絲絲運氣的可能。
在這場額外的“測試”結束後，魏剛便已經可以肯定。
趙衛紅，就是那麼一個萬中無一，槍感超羣的射擊天才！
甚至就連趙衛紅自己都沒有想到。
他居然還有這樣的天賦！
思來想去，趙衛紅決定將功勞，歸咎於自己前世的積累！
想想也是，趙衛紅畢竟踩了二十年的縫紉機，擁有宗師級的縫紉機操作技能。
手上的本事自是不必多說，除了穩還是穩，能打出這樣的成績，也算正常。
“連長.我們能去訓練了嗎？”
“去去去去，別來煩我！”
第二批新兵可憐巴巴的在預備位置，等了半天。
見魏剛回來，便立馬問了一句。
但魏剛現在哪有關注他們的心思，略顯不耐的揮了揮手，直接給他們打發掉了！
魏剛甚至都不想旁觀剩下的新兵，進行射擊訓練了。
因爲他覺得，剩下的所有人，乃至於全營剩下的所有新兵，都絕無可能，打出滿環的成績！
就算有，他的射擊天賦，也不可能比趙衛紅高！
帶了這麼多年兵，魏剛不是沒見過第一次射擊，便能夠打出滿環的射擊天才！
但能夠像趙衛紅這種，槍槍都是滿環的新兵，魏剛還真是第一次見！
念及於此，魏剛頓時非常震驚的嚥了咽口水。
一次又一次。
趙衛紅總能用實際行動，摧毀魏剛多年來形成的認知。
並且證明魏剛那些所謂的帶兵經驗。
一文不值！
魏剛現在就納了悶了！
這天底下，難不成真有全才？
趙衛紅這小子，怎麼特麼什麼科目都擅長啊！
半晌之後，魏剛突然釋懷似的一笑，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管他趙衛紅的成績到底如何？
他就是再優秀，不還是他魏剛一手帶出來的兵？
“衛紅，三等功的事情你不要着急。”
“連長既然答應你了，就肯定會努力幫你爭取。”
“你自己也要好好訓練，不能仗着天賦，就不把射擊訓練當回事。”
“最終能不能拿到三等功，還得看你在考覈上的成績，知道嗎？”
“是！”
回到隊列之後，趙衛紅身前便“烏泱泱”的涌過來一大羣人。
新兵也有，班長也有，甚至還有其他連隊的人！
每個人都在用或是敬仰，或是憧憬，或是欣賞的眼神看着趙衛紅，七嘴八舌的打聽着趙衛紅究竟是怎麼打出這麼離譜的環數的！
而一向對趙衛紅關照有加的史繼東，卻是沒有急着上前。
因爲在訓練開始之前，只有史繼東一個人，認爲趙衛紅一定能打出滿環！
從結果來看。
趙衛紅，並沒有讓他失望.
射擊訓練很快結束。
新兵們一邊唱着“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的經典軍歌，一邊雄赳赳，氣昂昂的走出靶場，還和迎面走來的三連，打了個照面。
“老魏，你們連的兵練完了啊？”
三連長本意就是想和魏剛打個招呼，沒什麼別的意思。
誰曾想，魏剛忽然就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對！我們連有個新兵打了滿環！”
“一共打了兩次，二十發子彈，槍槍都是滿環！”
“這事你咋知道的呢？”
三連長：“.”
“你特麼有病啊？”
今日份第三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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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明天開始，每天在保底三更的基礎上，額外加更一章，什麼時候還完賬，什麼時候結束加更。
東流畢竟是每天日萬更新，沒什麼存稿，償還加更有些吃力，也就只能這麼慢慢還了，但該有的加更肯定不會少！
順便一提，週末之前，新兵連的劇情應該就要結束了。
各位讀者老爺們，趙衛紅馬上就要開始自己的糾察生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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