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間兩人一鳥可不知道周圍那些人的想法,此時他們的注意力全在對方的身上。
龍澈仰面朝上,吐了幾口剛纔被小可愛按住時揚起的滿臉灰塵,就是因爲一下子被迷了眼,他纔會輕易地被小可愛按住。
葉落是趴在了地上,感覺小可愛那巨大的爪子按住自己,雖然用了力,卻沒有傷到分毫,她焦急地打量着龍澈,他身上沒有血跡,而且神情輕鬆,可她還是不放心,伸手想去檢查:“澈,你有沒有怎麼樣?身上什麼地方感覺疼沒有?”
龍澈本來嬉笑的模樣在看到葉落眼中瑩瑩溼意時,頓時一怔,她曾經是多麼冷清的人,讓他以爲沒有人能夠走進她的心底,眼前她哭了嗎?
葉落很少落淚,就是被楚玄玉背叛,廢掉武功,生死一線時;被龍君排斥,被闌珊逼迫,所有的人都不贊成他們在一起時,她面臨那麼大壓力和挑戰,也鎮定應戰,不曾落淚。
龍澈的記憶裡,她的淚只在見到師父靈位時痛快流過,後來再委屈,再激動,不過是紅了眼溼潤了眼眶,而現在那兩行潸然而下的清流是什麼?
“落落,你哭了?是在擔心我嗎?我沒事。”龍澈心中一喜。
“沒。”葉落下意識地否認,他明明看起來沒事,可是她卻當他要死了,眼淚嘩地一下就下來了,真是丟人
“這有什麼難爲情的?我喜歡你,就告訴你,告訴所有的人我心裡想着你,你喜歡我,會這麼擔心,我知道了也很高興,這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龍澈循循善誘,接着也仔細打量起葉落來:“落落,你沒事吧?”
她的功力一直沒有完全恢復,但是剛纔情急間從三樓一躍而下,身體自然起了反應,輕功就在這一刻自然運用自如起來,之所以她落下來會那麼狼狽,不過是一時間不適應,還有心亂所致,倒並沒有受傷。
葉落搖搖頭,兩人相互緊緊拉住對方的手,擡頭向小可愛看去。
小可愛也正偏着頭,轉動着褐色如同瑪瑙樣的眼珠子看着他們倆。
“看什麼看?不認識了?你剛出生就是我們倆把你從你那些兄弟姐妹的爪子下救出來,象護寶似的養着,你還這麼對我們?你摸摸看自己有沒有良心?”龍澈張牙舞爪的衝小可愛叫道。
葉落瞥見肖天亮正蠢蠢欲動,找了根木棒打算偷襲小可愛救他們脫身,忙使個眼色,要他別急。
龍澈那麼一說,小可愛爪子一鬆,居然放開了他。
龍澈忙坐起就去扳它壓在葉落身上的那隻爪子,可恨這傢伙個頭太大,他使出吃奶的力,就像個女人那樣又捶又打,都不能撼動它分毫。
“澈,別急,小可愛認識我們的,不然不會放了你,也沒有傷到我。它只是在懷疑我是誰,等它明白了,就沒事了。”葉落安慰龍澈道。
龍澈知道葉落說的是實情,滄蘭聖鷹本就是一種強悍而極通靈性的飛禽,尤其是當它們還是雛鳥時,第一眼看到的人會成爲一生認定的主人。
小可愛從蛋殼裡出來就被那些兄弟姐妹踩在腳下,要不是葉落和龍澈無意間發現將它從鳥窩裡撈出來,只怕早就死了。
它來到這世上第一眼幾乎是同時看到了葉落和龍澈,不管它會活多久,直到死都會認識他們倆,這是毫無疑問的,剛纔小可愛在憤怒中,因龍澈那一回頭,看到他的模樣,原本是一爪透心而出的,卻收了力,只是將他按倒,還將尖而鋒利的嘴在他臉上輕輕蹭了蹭,頗爲親暱,便可證明。
至於葉落,它不認識她戴着人皮面具的樣子,卻因爲那熟悉的聲音也爪子下留情,否則現在哪還有葉落命在?只是放了她?小可愛那鳥腦袋還轉不過來該不該這麼做。
而糖糖一時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他也和小可愛一樣在想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姐姐呢?可龍澈他是認識的,看到他那麼焦急,糖糖終於確定那真是姐姐葉落。
於是就在龍澈和小可愛僵持不下的時候,糖糖一聲唿哨,小可愛衝着他所站的地方看來,看見糖糖,它歡呼一聲,鬆開了葉落,翅膀一撲,便飛向了糖糖。
葉落一下撲進龍澈懷裡,這一刻矜持與害羞全都沒影了,她只知道他的懷抱真實而溫暖,安定而舒適,她捶打着他的胸膛,既是懊惱剛纔不該讓他跳出來涉險,也是後怕:“澈,以後象這樣危險的事情不要再做了,答應我。”
“好,不用你說,我本身就是個怕死的人,何況還是被只大鳥打敗然後吃進肚子裡去,這樣死法丟死人了。”龍澈笑着爲葉落抹去臉上的淚水,雖然他很得意葉落越來越關心喜歡自己,卻也不想她這麼難過。
肖天亮也不認識葉落這張臉,見他們倆光天化日在衆目睽睽之人抱成一團,笑的笑,哭的哭,而那些看好戲的人可是躲在暗處,這院子裡只有他杵在他們身邊,這也太難爲情了。
於是肖天亮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龍澈是多麼聰明的人,忙扶起葉落道:“肖兄弟,我們現在還有點事情,晚上我請你喝一杯如何?”
肖天亮本要好好跟龍澈聊聊這一年多時間未見各自的經歷,但是見葉落似乎對龍來說很重要,而且嚇得不輕,人家正佳人在懷,怎麼好意思打攪?
於是肖天亮將手一拱道:“龍兄弟,那我可等你來。”按說龍澈是他的救命恩人,應該是肖天亮請龍澈的客,可是他們一個灑脫,一個豪邁,不拘小節,沒有人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妥。
“好。”龍澈拉了葉落返身上樓,遇見迎面跑下來的糖糖趕緊也伸手來攙扶葉落,被龍澈以樓梯狹窄三人無法同行給婉言拒絕了,於是糖糖歡天喜地地一會看看龍澈一會看看葉落,在前面邊走邊回頭。
看着他們離去,肖天亮這才拍拍身上的灰塵,準備回屋,一個人影飛撲過來就給他跪下了:“謝大俠救命之恩,請受孫福一拜。”
肖天亮忙扶起他,不以爲意道:“小事一樁,肖某看見了,就不能不管,不用如此客氣。”
“恩人,你是哪派弟子?等我回去告訴父親好備大禮答謝。”那少年極爲感激道。
肖天亮是無極門大師兄,但是就習武來說不是天才,也不善那些巴結油滑攀附之事,所以師門並不十分看中他,而他性情豪爽愛打抱不平,在江湖上也不是無名之輩,與他結交的朋友也都是俠義之輩。
這是龍澈一眼看中他這個人可結交之處。
他不在意少年的報答,但是交個朋友卻是高興的,於是肖天亮爽朗一笑:“小兄弟,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如果你真要故意不去,也不必煩勞令尊,咱們找個地方喝兩杯交個朋友。”
少年見肖天亮行事光明磊落,不拘小節,很是歡喜,也學着他豪氣地不管自己還在等人,也不同自己的夥伴打招呼,便隨肖天亮出門而去。
葉落與龍澈隨着糖糖上了樓,只見小可愛站在走廊上,有些大膽的人見事情平息了,紛紛打開窗子,衝着此時已經完全溫順下來的小可愛指指點點,小可愛看起來倒有些害羞似地,一看見糖糖就歡快的奔過來,低下比糖糖還要高的頭顱,親暱地在他腦袋上蹭了蹭。
糖糖伸手點了點它的鐵嘴,嗡聲道:“小可愛,你今天差點闖禍咯,哥哥姐姐都不認識了嗎?你要真把他們打傷了,我可會生氣,恨你,再也不跟你玩啦。”
按說小可愛第一眼見到的是葉落和龍澈,絕對是和他們親近,並忠於這兩人,可是當時在滄蘭因爲他們兩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辦,沒有什麼閒暇時間來照顧小可愛,於是糖糖自然地就擔負起了照顧小可愛的一切事務,對於小可愛來說,葉落與龍澈是主人,而糖糖更像是奶孃和親爹,還摻雜着兄弟,玩伴一系列分不清道不明的那種非常親近的感覺。
所以,它習慣和糖糖在一起,開始時是糖糖保護它,而隨着它羽翼漸豐,骨子裡強悍的意識促使它慢慢地擔當起了保護糖糖的職責,不過,長久以來的習慣使得它還是很聽糖糖的話,雖然它是隻鳥,但是相處久了,還有天生的靈性,它不能說卻大致聽得懂糖糖的意思,看得懂他的表情。
小可愛聽糖糖那麼一說,將頭垂下,沒聽見糖糖象往常一樣很快摟着它的脖子——因爲它沒有象人類那麼明顯的肩膀,所以糖糖跟它勾肩搭背的時候,只能這麼摟着它的脖子了,說原諒它的話,於是小可愛的腦袋一低再低,最後差不多都要挨着自己的兩隻爪子了。
糖糖說了教訓小可愛的話,眼看到了自己住的屋門口,就忙着招呼龍澈葉落進屋,他有好多話要問他們,有好多話要和他們說呢,一時間忘了小可愛還可憐巴巴的站在門口等着他說話。
還是葉落回身看見小可愛那垂頭喪氣的樣子,上前輕輕摸摸它已經長成的羽毛道:“小可愛,真沒想到你長大了這麼威風呢。”
小可愛個頭雖然大,可是從聖鷹的壽命來說,它不過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有人對它溫柔地說話,就委屈啊,撒嬌啊,齊齊表現了出來,咕咕兩聲擡起頭盯着葉落看了兩眼,翅膀輕輕地在她身側蹭了下,假如它會說話,這時候它想告訴葉落:姐姐,你的聲音好熟悉,可是這樣子我不認識啊,那麼剛纔的事情你不會怪我的對吧?還有,爲什麼我覺得你這麼親近呢?就好像見到了娘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