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糟蹋白蓮花什麼的最喜歡了!
田強不屑地對着丁宏磊的背影啐了一口:“那王八犢子,我真恨不得斃了他。要不是這種人渣,廣東佬……他媽的中國就不能打成這樣!”
黑狗問田強:“爲啥子這麼說呢?”
田強說:“上峰派團座去守江岸的防線,說至少拖住小鬼子半個月的時間,可糧食和彈藥給的根本就不夠。上峰讓咱先去,糧草隨後就運到。”
葉榮秋搖了搖頭:“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田強說:“是啊,誰都知道這個理,沒糧草沒彈藥咱打個屁啊,那不是送上去給小鬼子練手嗎?可是江岸一定得有人守,那可是個重要的地方,其實並不難守,隔着一條望江呢!就算守不住也得把小鬼子拖一陣,一旦過了江,仗可就更難打了。團座估計早就知道會是這麼回事,卻還是帶着咱去了。”
黑狗問:“跟丁宏磊有關係?”
田強啐了一口:“老子那是沒證據,有證據早他媽把他弄死了。肯定就是他在後面搗的鬼,故意扣我們的軍需,不讓人給咱送來。”
黑狗和葉榮秋都很吃驚。他們畢竟纔剛剛當兵,對很多事情都還不清楚。葉榮秋詫異地問道:“怎麼會?難道他被日本人收買了?”
皮胡在一旁嗤了一聲:“被日本人買了倒好,最怕的是這種不是奸細,卻比奸細更可怕的混蛋。”
黑狗問道:“爲啥子呢?”
田強哼哼道:“眼紅咱團座厲害唄。範師座年紀大了,身體不好,這兩年就該下了,下了就得換新人上去。那混蛋有個軍銜是二級上將的舅舅,他仗着他舅舅在軍部囂張跋扈,連範師座也不放在眼裡。範師座一直挺喜歡咱團座的,按咱團座打得那些絕戶仗,早八百年該升團長了,就因爲那混蛋壓着,一直是個營長,直到日本人打到安慶那會兒打死了一個姓張的團長,師裡實在沒人了,才把團座提拔上來。姓丁的那混球除了個厲害的舅舅,啥啥都不行,根本就不會打仗,給他最好的裝備最厲害的兵,都讓他給報銷在日本人手裡了。咱團座論行軍打仗論爲人都比他強了八百倍,他就把咱團座當成眼中釘肉中刺。”
葉榮秋聽得歎爲觀止,卻還是不大相信彈藥和糧草是被丁宏磊暗中搗鬼給扣下的:“這……可都是中國人,都是打日本鬼子的,就算要爭權,也不可能做這種事吧。就算能把姓顧……團座扳倒,可是丟了江防,讓日本鬼子打過來,他有什麼好處?”
皮胡冷笑:“你心好,所以不懂,這種混球還真不少。他就想着自己的權利、地位,國家,國人在他眼裡都是狗屁。這種玩意兒比日本人還可怕。”
葉榮秋和黑狗都因爲驚訝而沉默了。田強還在憤憤不平地指責着這些將個人利益置於國家安危之上的混球。也許是有了比對,葉榮秋有些不那麼討厭顧修戈了。他承認,雖然顧修戈的某些作爲和手段讓他感到不忿,但是顧修戈的確是在爲了挽救大廈之將頹而努力。
一羣兵蛋子們治好了傷,就各自回去休息了。直到吃晚飯的時間才又出來,聚到大院子裡輪流打飯。
他們是最後吃晚飯的一個團,院子裡炊事兵拿着大勺站在幾個大鋼桶前給他們打飯。葉榮秋排的比較靠後,鍋裡的菜已經不剩啥了,炊事員拿大鍋勺在鍋底撈了一圈,只打上來一勺菜湯和幾片爛葉子。他歉意地對着葉榮秋笑了笑,就把那勺湯澆進了葉榮秋碗裡。
黑狗排在另外一隊,位置跟葉榮秋差不多,輪到他的時候鍋裡也沒剩什麼東西了,就點爛葉子菜湯。
其實即使排在前面的人伙食也並不好,十幾個人碗裡找不出一片肉,飯是夾生的,菜是爛菜葉子和菜梆子。就連傷病的碗裡都沒多少油水,只是菜梆子比其他人多了些罷了。本來也沒什麼,畢竟他們在戰場上的伙食比這還不如,如今量也多了,按說應當知足,可偏偏步兵一團有些吃得慢的傢伙還在院子裡吃着,他們碗裡的東西跟這些雜牌軍吃的伙食比起來就是天上地上了。
黑狗和葉榮秋走到一邊開吃,在他們附近就有一隊步兵一團的人——也就是丁宏磊帶的隊伍裡的傢伙正在吃着,他們碗裡好菜葉子且不說,居然還有紅燒肉或蔥油雞。那些傢伙手腳衣服都乾乾淨淨,全不像顧修戈的團裡這些殘兵敗將們,幾乎個個身上都是傷,連一件囫圇的軍裝都挑不出。
要是放在以前,葉榮秋估計還看不上他們碗裡這些色香味不夠的肉菜,可自打他被顧修戈強逼着參了軍,他就沒再見過大塊的肉。因爲他情不自禁盯着那些人的碗多看了幾眼,臉上有了些不滿抱怨的神色——憑什麼他們剛剛打完一場苦仗,待遇卻還不如這些根本沒上戰場的傢伙?
那些傢伙察覺到了他的怨氣,擡起頭來看着他。其中一個肩上有兩條直槓的傢伙看了看葉榮秋,見葉榮秋是個白白瘦瘦的傢伙,一看就是個軟弱好欺的主,於是鄙夷地笑了起來:“喲,這是哪家的兵,眼睛都餓綠了。作孽啊。弟兄們,都是一個師的,咱給他們點肉吃吧。”
葉榮秋討厭他的語氣,眉頭皺得更厲害了,警惕地看着他。黑狗擡起頭冷冷地打量着那名中尉和他的夥伴,自己往葉榮秋身邊靠了些。
那名中尉說做就做,從碗裡挑出一塊雞肉,卻不是往葉榮秋碗裡遞,而是直接丟到地上,努了努嘴:“呶,吃吧,別客氣,不用道謝。”說完後,和一羣夥伴們促狹地笑了起來。除了他們,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裡的事看向這邊,人們鴉雀無聲,更顯出他們的笑聲是多麼無恥。
葉榮秋愣了片刻,只覺一股怒火涌上心頭。他將手裡的碗放到一邊,猛地站起來,一張白臉因爲生氣已經漲紅:“你!”
黑狗拉住他的手,也慢吞吞站了起來。
那名中尉倒不怕葉榮秋,可是站在他身邊的黑狗個子又高,表情又冷酷,眼神還充滿了戾氣,顯得很有威懾力,讓他也不由放下碗站了起來,以掙回點氣勢。他身邊的士兵們也都跟着不甘落後地站了起來。
中尉繼續火上澆油,指着地上被灰塵裹黑的雞肉說:“吃呀,別浪費了。”
他旁邊的傢伙替他助威:“幹啥,你們那是啥表情?想打架啊?”
葉榮秋氣極了。他是萬千寵愛的少爺,雖然兩場戰爭已經把他的銳氣磨去了許多,可是他知道那是在戰場上,是對日本人,那是一羣不講道理的惡魔。可是現在,他面對的是中國的軍人,他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他剛剛在戰場上爲國出力,憑什麼還要被這些人蔑視侮辱?
黑狗向前走了一步,將葉榮秋護在身後,突然笑了,眼神還是冰冷的:“不打。我們剛剛跟日本人打完,打累了,沒有閣下那麼有閒情逸致。”
那中尉愣了一下,怒道:“啥意思?跟日本人打過了不起?你以爲我們沒打過?”
黑狗但笑不語。
那名中尉看了看他的肩章,冷笑道:“喲,一等兵嘛。怎麼的,打了多少場仗就覺得自己狠了?”他有意側過身讓黑狗看清他的肩章,懶洋洋地說:“老子跟日本人打過仗,不過倒確實從來沒有像某些人一樣被打得灰頭土臉,連個人樣都沒過。”
他身邊的幾個兵都笑了起來。
黑狗不惱,將他們那羣人掃視了一番,發現軍銜最低的也是個中士。他突然問那名中尉:“你當了幾年兵?”
那名中尉愣了一下,得意洋洋地說:“三年,怎麼了。”
黑狗點點頭:“三年後如果你還活着,我不計較你是個什麼長,我請你吃重慶辣子雞。”
此言一出,每個人都愣了。那名中尉咀嚼了一會兒,終於品出黑狗那句“我不計較你是個什麼長”裡覺出了味道——也就是說,黑狗覺得他三年後一定會比自己的軍銜更高。不是比中尉高,是比三年後的自己更厲害。
中尉頓時黑了臉,冷冷地打量着黑狗:“就憑你?你算個什麼東西!”
葉榮秋惱火極了,從黑狗身後走出來,與他並肩站着:“你又算是什麼東西?”
黑狗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盯着中尉的眼裡閃出了興奮的光彩:“那麼,走着瞧?”
那名中尉看看黑狗,再看看葉榮秋,冷冷道:“一等兵,二等兵,我記住你們了。走着瞧!”
黑狗聳肩,拉着葉榮秋坐下,繼續吃他們的菜湯拌飯。這時候皮胡和田強也擠過來了,他們比葉榮秋和黑狗更晚打飯,聽見這邊的熱鬧就趕緊湊了過來。
東北漢子田強早就看不順眼一團的那些傢伙了,冷嘲熱諷地對黑狗說:“我剛在那就聽你瞎嚷嚷,你跟王八說話呢?”瞥了眼地上的雞肉,說:“這是王八身上割下來的肉?”
一團的那幾個傢伙立刻擡起頭來,其中一個上士冷笑說:“王八肉是賞給王八吃的。趕緊吃了吧,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活着吃到肉了。”
田強突然一個箭步竄過去撿起了地上的肉,把剛纔說話的那名上士撲倒在地,把那塊髒肉往他嘴裡塞去:“是啊,王八肉餵給王八吃!”
那名上士猝不及防被他撲倒,立刻掙扎起來,周圍的幾個傢伙回過神,連忙衝上來把田強拉開。田強肩上有傷,被他們用力一扯就吃不消了,跌跌撞撞倒下去。那名憤怒的上士爬了起來,吐掉嘴裡的髒肉,猛地從腰間抄出一把手槍指着田強:“你找死!”
那名中尉站起來,看着被壓在地上的田強冷笑道:“你一個下士,居然冒犯一個上士。軍隊裡最重要的紀律呢?你們這種渣滓兵看來是根本不曉得的!”
田強惡狠狠地瞪着他,奈何手腳都被人壓住了動不了。
這時候,那名中尉突然向前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有人在他背後狠狠地對着他的屁股踢了一腳。中尉回過頭,憤怒地吼道:“烏龜王八找死!”他話音剛落,便愣住了——一個黑洞洞的搶眼指着他的腦袋瓜。
顧修戈舉着槍指着中尉,身後跟着劉文和郭武,他板着臉說:“你一箇中尉,居然出言辱罵一箇中校,軍隊的紀律呢?都記到豬腦子裡去了?”他如鷹隼般的目光看向率先拔槍的上士,上士被他的氣勢震懾,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就把手裡的槍放下了。壓着田強的士兵也都把他放開了。
顧修戈收回槍用袖子擦了擦,笑嘻嘻地說:“李連長,我跟你開個玩笑。槍是幹這個用場的?槍是拿來保家衛國打鬼子的!”
中尉連長悻悻地往後退了兩步,盯着顧修戈冷笑道:“顧團長,我記住你了。”
顧修戈笑着說:“李連長,我也記住你了。”
中尉連長往地上啐了一口,帶着他的部下們昂首挺胸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