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堂裡,父王母妃端坐上首,大哥和新嫂子拜堂成親,二哥抱着我看着,南宮絕和三哥站在一處,不時注視着我。(小說~網看小說)然後禮畢,見二哥喝酒去了,我落了單,踱步過來我面前,與我並立一處看着前方賓客,面容上是挑不出差錯的微笑,聲音卻冷若千尺寒冰:“明月,你算計我!”
大庭廣衆之下,我偏頭笑道:“我有嗎?絕哥哥你是在說我嗎?”
“你……”臉龐上戴着的那張溫文親善的面具乍然龜裂開來,從龜裂開的縫隙間,隱隱可見其間的兇殘暴戾,這個天使般淨美的少年,勿庸置疑有着一顆嗜血夜叉心。
雖是一次見着他維持不住那張在我與他之間已經不存在的面具,但早知面具下他的本性是怎樣的,所以我並不害怕,依舊微笑着:“絕哥哥可不要對我這麼兇哦,若是旁人看到了那就不好了。”
南宮絕冷肅的眼眸漸次溫軟下來,淺淺地笑,就連脣角也漾出兩個好看的梨渦,然那裡面盛着的,卻不是眼眸裡那樣的笑意,是四兩拔千斤的對峙,和警示。
我很快就徹底地領悟到了那深層的含義,當我在上書苑讀書,他握着書卷到來的那一刻。
彼時九月初,桂花仍舊盛極一時,一襲白色緞面衣袍的他自芳香馥郁的桂樹下漫步而來,朝陽下晨霧未散,雲蒸霞耀,我擡頭看去,便有一刻的怔忡恍惚,誤以爲那是闖入月宮善狩獵的後裔,因爲手握書卷的他,不僅有風雅少年那樣的書卷氣,又因勤於習武,身體健壯不像是十四歲少年,面龐也帶着王府養子貴族子弟不該有的陽剛之氣;又以爲那是月宮裡砍伐桂樹不息不止的吳剛,因爲桂樹與他相襯的畫面,那樣相得益彰;更以爲他是月宮裡那隻兔子變身爲人的,因爲像天使又像魔鬼的他,本來就是隻妖精……
平心而論,他委實過於俊美,不像凡塵中人。但我清楚地知道他是。剝去那身美好的皮囊,他比任何一個凡塵中人都要惡毒醜陋和骯髒!
“絕少爺!”才一見他,陪伴我讀書的春夏就迎了上去,噓寒問暖,好生殷勤,兩個本就美麗的婢子沾了籠罩在他身周的光彩,便也超凡脫俗像極了兩個小仙女。
春香靦腆地道:“今日郡主早讀,奴婢們正想着您過不過來呢。”
南宮絕微微低首溫笑道:“春夏盛情,斐不敢當。”斐~兩個婢子聞之,羞澀不已。南宮絕看了看我,近了前來,與我微笑道:“前些時日練劍誤了時辰,沒過來輔導明月讀書,真是罪過。”
“哪裡哪裡。”人前我也表面功夫作足與他寒暄,看了看他額前一縷溼發,微笑道:“祖逖聞雞起舞,聽說絕哥哥每日也那個時辰起來舞劍。半夜霜寒霧重,絕哥哥還是多注意身體,多睡一會,怎麼也等到天亮再練劍不遲。”
南宮絕藉着指點我功課湊近一步,以只有我聽的到的聲音溫軟說道:“家門血仇未報,汝陽王府未倒,我豈可稍有懈怠?”
我回應道:“你可別壯志未酬身先死啊。”
“不會不會。”南宮絕拿過我的書本,當真輔導起我來。
他當真有真才實學,幾日來我受益良多,然實在不願他這顆毒瘤存在於汝陽王府,那日他輔導我讀《國語》,言及‘狼子野心’那個成語,知父王稍後會來考察我的功課,我含笑問道:“絕哥哥,狼子野心是什麼意思?”
南宮絕研磨地望着我,照本宣科道:“狼子:狼崽;野心:野獸的本性。狼有兇殘的本性。比喻兇暴的人居心狠毒,習性難改。”
我稚子懵懂地問道:“明明是說狼,怎麼又言及人了呢?”
南宮絕聲音平板地應道:“那是比喻。”
我還是不解,推開了書本道:“明明就是言的人嘛!”
“明月,怎麼啦?”父王恰時到來,攏過我笑容溫煦地問道。
我便仰臉望着父王,投訴道:“父王父王,絕哥哥儘教給我一些錯誤的知識!”
父王沉吟:“哦?”
南宮絕已知被我算計,與父王跪下,低促地辯解道:“孩兒不敢!”
我不依不饒,哭泣道:“父王,‘狼子野心’,絕哥哥說那意思是兇暴的人居心狠毒,習性難改。明明不是那樣的嘛,說的是狼,怎麼又論到人的身上去了呢!父王,絕哥哥教授錯啦,父王……”
父王聞言大笑,誆扶我道:“明月,絕兒言之無錯,‘狼子野心’的意思,就是比喻兇暴的人居心狠毒,習性難改。”
我還是不解,稚子何辜地問道:“這世上怎麼會有狼子一般居心狠毒,習性難改兇暴的人呢?”
跪在地上的南宮絕驀地擡頭,盯視着我的眼神鋒利如出鞘的劍刃。父王當前,恐父王與旁人察覺,短促地看了我一眼,立時又低下頭去,小心地掩埋着情緒。
忘記了痛2009121716:5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