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晉江獨家

67晉江獨家

信號燈在幾十秒後變成綠色,來來往往的行人從陳慕白身邊匆匆走過,他卻忽然不敢走近,駐足在原地看着她。他們的人生軌跡在很多年前有過兩次短暫而偶然的交集,後來他也曾和她走過相同的軌跡,被那所世界頂尖大學致函邀請,繼而在華爾街一戰成名,只不過她走得早了些,他走得晚了些,從那之後他們便“分道揚鑣”了,直到他回國在陳家再次遇到她。現在他就站在離她十幾米的地方,靜靜的看着人羣中的她,陳慕白終於相信這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他這輩子要做的就是在以後的日子裡讓她單薄的身影不再孤單。

顧九思覺察到了他情緒的變化,嘴角的弧度漸漸收起,垂下眼簾有些不知所措。

她有點兒心虛,今天發生的事情他肯定是知道了,但是她猜不到他的反應。剛纔短短几秒鐘的對視,他眸光明明滅滅,越發的心意難測。

她正垂頭想着,不知何時他已來到眼前,顧九思感覺到視線的壓力微一擡頭便看到他平和安然的臉龐,她正不知作何反應時,下一秒便被他猛然拉進懷裡,把她的腦袋按向自己的胸膛,緊緊擁住。

陳慕曉愣了一下很快笑了出來,段景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

顧九思呆呆的愣在那裡,當他清冽的氣息縈繞在鼻間,他溫熱的身體緊挨着自己讓她觸手可及,她這才真真正正的感受到他真的來找她了,壓抑許久的委屈彷徨一下子全都涌了上來,偎依在他胸前許久纔想起來伸出手去摟住他的腰。

顧九思從來都不是主動的人,此刻卻完完全全的把自己的心交給這個男人,這個機關算盡又深情款款的男人。

來來往往的都是匆匆的路人,偶爾駐足看着這對相擁在一起的年輕男女,善意的微微一笑很快離開。

段景熙衝陳慕曉使了個眼色,兩個人也悄然離開。

陳慕曉對陳慕白這個弟弟一直都格外心疼,又很喜歡顧九思,所以對這種結果很是滿意,只是……

她悄悄轉頭瞄了一眼正在開車的段景熙,他表情淡定卻又帶着些許的心不在焉,她和這個“叔叔”並不熟悉,越發的摸不準這個男人對顧九思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愫,似乎他還是那個清貴謙恭的段王爺,又似乎有什麼在不經意間已經發生了變化。

放在儀表盤上方的手機響了半天他都沒有理會,一心一意的看着前方的路況,陳慕曉眼觀鼻鼻觀心的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段景熙似乎也只當她不存在。

送完陳慕曉之後,段景熙纔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恰好有電話進來,他頓了下接起來,卻沒有說話,這意味着他心情不好。

秘書小心謹慎的彙報,“外長,舒太太想見您,好像很着急。”

段景熙很快給出回覆,“不見。”

秘書跟在段景熙身邊幾年,鮮少見他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人,遲疑了下壓低聲音,“舒太太一直在家裡等您,如果您實在不想見,暫時別回來,辦公室也不要去。”

段景熙安靜的聽完,沒有任何迴應的掛了電話,在下個路口掉了個頭,卻不知道去哪裡。

在以往他的人生裡並不需要躲避什麼人,他也最是擅長和人交涉,或強硬或謙和,剛柔並濟,無往不利,可今天他竟然被自己看着長大的外甥女和自己的姐姐擺了一道,他實在是寒心。

初夏時節,陳方在樓前種的花含苞待放,花前的鞦韆椅還是幾年前唐恪獻殷勤送給顧九思的,自從擺在那裡之後,陳慕白就看不順眼,有意無意的繞到那裡踢幾腳。此刻兩個人坐在上面,顧九思半靠在他懷裡,吹着晚風偶爾擺動幾下,他心裡的那點彆扭終於過去。

花園裡只留了一盞燈,到處都是一片朦朧的暖色,兩個人靜靜的偎依在一起,誰也沒有說話。

陳慕白不自覺的摩挲着她右手的手腕,顧九思垂頭看了看,忽然開口問,“你很介意嗎?”

陳慕白的聲音在她頭頂緩緩響起,帶着些許的疼惜,“這件事本身我並不介意,若是別人我更不介意,就算是我自己我也不介意,可是發生在你身上,我很介意。”

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她清楚的知道這件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可她不哭也不鬧,剛纔看到他時眼睛裡亮晶晶的明明想要衝過來要他安慰,到最後卻還是忍住了只是紅了紅眼睛便過去了,他知道她是怕他爲難,所以儘量表現的平靜。

可陳慕白越是知道這一點,便越是覺得難過。

她曾經的過往他來不及參與,她曾經的遭遇他來不及阻止,他能做的大概就只剩下幫她把手治好,不再讓過去的陰影纏繞着她。

他的“四個介意”讓顧九思有些感動,有些心酸,她曾經因爲右手受傷而產生的那些遺憾,絕望,憂傷和不甘都因爲他的話而煙消雲散,她的另一隻手覆上他的手背,寬慰着他,“我父親出事前一天和人打了一天的麻將,都是朋友他也沒怎麼認真,快結束的時候沒注意糊了十八學士。打麻將的人都知道那個不成文的規矩,這種牌是絕命牌,是不能糊的。我父親在賭桌在混了大半輩子,倒不在意這些,結果第二天就真的出了事,有些事真的是命,這就是我的命,所以你不要太介懷。你想想,如果沒有發生那些事,我也不會遇到你。”

陳慕白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微蹙着眉頭,半晌才喃喃低語道,“那我寧願不要遇到你,只要你能好好的。縱此生不見,平安惟願。”

他最後幾個字說得輕緩低沉,卻讓顧九思心裡的某一處莫名的柔軟起來。她聽出他話裡的不對勁,坐起來轉頭看他,眼睛有些紅卻微微笑着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去逗他,“你真的不想遇到我?”

他擡手撫了撫她被晚風吹亂的頭髮,最後雙手貼在她的雙頰捧着她的臉,眸光溫柔似水的看着她的眼睛緩緩開口,“我們是同一類人,我們需要的不是假惺惺的生死與共,而是最現實的怎麼讓兩個人都好好活着。如果曾經的那些可以不發生,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可以接受我們不在一起。”

“可是我不能接受……”顧九思忽然垂下眼簾,有些不好意思的嘀咕了一句,又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上次問我免疫系統爲什麼受過重創,是因爲我……”

她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了,大概就只剩這最後也是最要緊的一件了,她想要親口告訴他,只是她的話沒有說出口,全被陳慕白細細密密的吻堵了回去。

他難得如此溫柔,含着她的脣舌,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力,好像怕是傷到她,卻又捨不得鬆開,帶着疼惜,帶着繾綣,勾着她和他輾轉纏綿,鼻尖輕觸間氣息交融脣齒相依,她也難得如此乖巧,生澀而又主動的迴應着他,讓他的心尖酥麻到疼痛。

陳慕白把她摟得更緊,緊到顧九思可以感覺到他的顫抖,似乎想要把她揉到自己的骨血中去,再也不會分離。

半晌,兩人才分開,抵着額頭,雙手十指纏繞繾綣意濃,皆是氣喘吁吁臉色潮紅的模樣。

陳慕白很久之後纔開口,“我今天去過老宅了,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要再提,再也沒有人會知道。”

顧九思張了張嘴似乎想要問什麼,卻最終沒有問出口。

後來兩個人手牽着手上樓的時候,或許是陳慕白今晚的情緒太過低落顧九思想讓他開心一些,又或許是顧九思爲了證明自己真的已經放下了,便拉着陳慕白往閣樓走。

上了閣樓顧九思的眼前一片昏暗,她在月光中眯着眼睛看了半天卻什麼都看不到,便扯了扯陳慕白的手臂,“你帶我去鋼琴那邊。”

陳慕白上次帶她來這裡彈琴的時候,並不知道她的右手有傷,否則根本不會在她面前提起鋼琴這兩個字,更別說在她面前彈曲子了,他在踏進閣樓的那一刻就後悔的要命,怎麼還會帶她過去。

他站在原地不動,“你要幹什麼。”

顧九思的聲音在黑暗中聽起來卻帶着幾分興奮,“其實我一隻手也可以彈鋼琴,我記得顏老師教過我一首曲子,她說是寫給她兒子的,我以前練過,彈給你聽聽。”

陳慕白默了一默,便牽着顧九思往前走,準確的找到鋼琴的位置後,扶着顧九思的肩膀把她按在琴凳上,自己則站在一旁。

顧九思許久沒有坐在鋼琴前,忽然有些緊張,習慣性的擡起兩隻手,很快反應過來,放在琴鍵上方良久都沒有落下,半晌才默默收回右手,尷尬的擡起頭衝着陳慕白笑了一下,“習慣了。”

其實這個角落太黑,陳慕白什麼都看不到,她說完之後才意識到這一點。

可陳慕白大概早已猜到,什麼都沒有問,走了兩步坐到她的旁邊,左手在黑暗中去握她放在身側的右手,右手則放在琴鍵上聲音中帶着笑意,“我想我大概知道你說的是哪一首,一起來,看看我們有沒有默契。”

這是他今晚的第一個笑容,儘管顧九思看不到,可她卻很確定,此刻的陳慕白一定是笑着的。

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嘴角輕勾,眉眼彎彎,整張臉都帶着一股邪氣,格外勾人。

陳慕白的聲音很快再次響起,“開始了,1,2,3!”

悠揚的琴聲在下一秒響起,他們之間最不缺的就是默契,不用說是哪一首曲子,不用提前排練,配合得天衣無縫。

到最後誰也說不清到底是她爲了哄他開心,還是他爲了圓她一個夢,說得清的只有琴聲中的那份深情,和那雙十指交纏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