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裡是在國外,不像國內的機場,記者林立,但他這樣也未免太有恃無恐。
葉真真頗提心吊膽的,兩隻手扣緊在他脖子後面,臉埋在他胸口不敢擡起來。一個勁催他:“趕緊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賀鈞遠只將她的抗議摒除在三界之外,一步一瀟灑走得特別穩當。國外民風本就大膽的,機場吻別之類不在少數,他這樣子倒也沒有引起太多的關注。只除了一個人——方沁。
賀鈞遠進了候機室才把她放下來,葉真真理理自己未及膝蓋的短裙,含嗔帶怒的瞪了他一眼。怪道:“你這是幹什麼?討好還是賠禮道歉?我不收的!”
葉真真承認,她有點故意膈應方沁的意思,也想看賀鈞遠究竟會怎麼處理。是順着她在方沁面前秀恩愛,還是會對她稍加警告,讓她不要恃寵生嬌。
沒想到賀鈞遠卻湊過來親了親她的耳垂,用僅僅兩個人的聲音說:“好幾天不見,想得厲害。”
那嘎啞的嗓音含意太深刻!深刻得葉真真從耳朵開始一直到脖子,脖子以下,大概連腳趾甲都要發紅起來。
他簡直太不要臉!又太目中無人!好歹這候機室裡還有其他幾位“觀衆”的。陣呆吐亡。
葉真真小心翼翼擡頭掃了周圍一眼,幸好,每個人都很忙,每個人都在處理自己的事情,沒有人注意到他們。視線往回收的時候掠過方沁,葉真真以爲自己能讀到一些類似於冷笑、譏笑、怒而微笑的情緒,可是很顯然,她想得太多了。方沁很自然,一派鎮定的望着他們。與她視線相接的時候甚至還微微友好的微笑了一下。
這誠然不大正常。葉真真不是第一年認識方沁,除了劉銘曄那件事情讓她沉寂了幾年之外,她一向是個興風作雨的女人。但凡她想要的東西,沒有什麼是會輕易放手的。而賀鈞遠,很顯然,是她方沁此次回國的目標。
葉真真不曉得怎麼了,忽然就顫了一下,手臂上密密麻麻長出無形的小疹子,讓她頭皮都發麻。她再回過去看方沁,後者已經低了頭,像是在擺弄手機。半點也沒有往他們這裡看的意思。
葉真真其實是個很容易將事情放在心裡翻來覆去胡思亂想的人。她也很敏感。她總覺得從療養院見到方沁開始就有哪裡很奇怪。但究竟是哪一處奇怪了,她又說不上來。
這狀態持續到他們下飛機,上了來接機的汽車之後。
賀鈞遠看到她倦倦的,以爲她是因爲長途飛行累的。也就不打攪她,讓司機拿了條薄毯替她蓋上,他自己拿出筆電在一旁處理公事。
葉真真是不放心,真的不放心。有一種隱隱不對的感覺在她心裡翻騰,但那潛伏在黑暗深處的危機她卻始終看不清楚,這感覺叫她整個人都有點緊張過頭,再加上長途飛行。她是真的累了,原是靠在賀鈞遠肩膀上的,慢慢滑落到他膝蓋上。賀鈞遠忙將電腦拿開,左手手掌恰好接住她滑下來的腦袋。
她睡覺時候像個小孩子,睡顏安靜乖巧,鼻息平穩清淺。只是今次不曉得是什麼緣故,她的眉間輕輕蹙着,像是夢到了什麼不快的事情,臉頰在他膝蓋上努力的蹭了蹭,找到舒適的位置才停止蹭動,閉着眼睛繼續安睡。
賀鈞遠替她將臉邊碎髮小心別到耳後,輕輕的嘆息。她會因爲方沁吃醋他固然很高興,但是她瞞了他跟凌寒見面,他誠然是有不快的。要不是方沁無意間看到,大約他會永不知道她竟然會支開Kevin等人跑到國外去見凌寒。她心裡裝了不少事情,賀鈞遠也不是看不出來,只是寧願她一點一點來告訴他,也不願去逼迫她。可如果她是寧願一點一點去告訴她的前男友,卻不肯來找他傾訴,賀鈞遠想,若不是因爲機場她的吃醋,他大概是不會輕饒她的。
“這一次姑且饒了你。”
她會爲他吃醋,像個小孩子一樣跟他鬥嘴,又要在方沁面前逞強,擺出佔有慾來,他心裡稍稍平衡一點。暫且不管她跟凌寒在療養院談了些什麼,倘若她在意他的,倒也不必過分管束她跟那位前任之間的來往。
賀鈞遠揉了揉她的耳垂,看她煩惱的擡手揮了一下。微微翹起了脣角,低頭在她臉頰上親了一親。此時此刻,他不介意給他的小女孩多一點寵愛,只要她記清楚自己心裡該放着的人是誰就好。
葉真真這一覺睡得長久,如果不是那炸毛了一般的手機鈴聲,她大概還要睡上個七天七夜吧。
葉真真從被窩裡伸出手來,一摸就摸到了牀頭邊的手機。她心情很不美好的“喂”了一聲。就聽到那天的Kevin用哭爹喊孃的語調求着她:“我的姑奶奶喲!這都幾點了!你現在在哪呢?VY的新品發佈會還有五分鐘就開始了!你別告訴我你還沒回國那!”
葉真真一下子清醒了!夾着手機,她跳下牀!來不及去拉窗簾看現在外面的天氣,跑到衣帽間裡拿了裙子套上,睡衣丟到一旁。拉鍊、襪子、鞋子、項鍊、挑了手提包。她一路跳着穿鞋,一邊跟對面的Kevin說話:“你讓主持人再拖上五分鐘,我馬上就到!”
說罷將電話往包裡一塞,馬不停蹄的朝着樓梯口直奔。完全忘記刷牙洗臉這回事。
賀鈞遠正在樓下吃早餐,看到她急急忙忙的從樓上三步一跳下來,眉頭登時打成死結。葉真真穿着七釐米多的高跟鞋,從三層樓梯上一躍而下。她料定前腳掌要受點力的衝擊,委屈一回的了,閉着眼睛,爲了趕時間,真是什麼自殘的行爲都做得出來。
哪裡想到卻沒有預料中的疼痛。她兩肋被人撐住,輕鬆的落了地。
睜開眼,賀鈞遠黑着臉站在面前。葉真真扯出了笑,小小跳躍起來在他脣上印了一下,討好的說:“我再跟你解釋!真的來不及了!”
推開“救命恩人”,她往車庫去開車。
賀鈞遠擋在了她的面前,葉真真一腔熱情衝到了他身上,左右左右閃躲着像個急躁的小貓。賀鈞遠就是不讓。葉真真急了:“我真有急事!工作!是工作!還有五分鐘,是四分五十二秒,五十一秒!你快讓一讓啦!”
賀鈞遠皺着眉頭,喊來司機:“你現在這樣子怎麼開車?”
他擡手在她眼睛窩裡一擰:“也不洗把臉!就這樣過去是站臺還是出醜?”
葉真真看到車子開過來,也顧不得埋汰他,忙說:“謝謝賀老闆,我這就在車上把自己捯飭出個人樣。”說着,人已經閃身進了車裡。
她從後視鏡裡看到賀鈞遠微微噙着的笑,搖下車窗探出頭去衝着他揮了揮手。笑容燦爛的。可是一坐回去,臉上就有點澀然的苦笑。揉了揉臉。她拿出化妝盒來上妝。
丟下工作回來的頭幾天,葉真真簡直忙得腳不沾地,於是把她那天堆積在心上百思不得其解的“方沁之古怪”這件事忘了個一乾二淨。
然後十五天之後,她正在拍一支化妝品廣告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那人聲音經過了處理,聽着有些古怪,葉真真先以爲是惡搞電話,掛斷了。結果那個號碼一而再,鍥而不捨的打過來,她這才接了去聽,然後她聽到對方說自己受傷有她親口承認與賀鈞遠關係匪淺的音頻文件,如果她不想東西流放出去,就把錢打到他的卡上。一個億,美金。
沒錯,她葉真真打出生頭一遭,遇到了敲詐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