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異的視線從廖哲昕臉上緩緩移向右側,天邊的夜幕已經漸漸降臨,冬季的夜總是黑的特別的快,我的記憶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夜晚……
牆邊種植的一排楊樹已經長出了新芽,我徑自下了車,走向牆邊,那裡甚至還殘留着那夜翻牆後的那個腳印。
廖哲昕從我身後走了過來,"還是這個入口比較熟悉,我們進去吧。"他的話音剛落下,已經一躍而起身手矯健的翻上了牆,隨後伸出手來拉我。
我擡頭望向廖哲昕向我伸出的那隻寬大的手掌,他好看的眼睛此時正凝視着我。
怎麼辦?
伸出手是否會萬劫不復?但如果我選擇此刻逃跑那麼是否會後悔一生?
[你真的有很努力的想要去抓住那份愛嗎?如果抓住了,就緊緊的誰搶都不要再放手!老天爺又怎麼會奪得走?]
雖然夜幕已經籠罩一切,但我的眼前,廖哲昕周圍卻像鋪着陽光,他的右手在我眼裡閃着光,我握緊雙拳,又忽地鬆開,擡手緊緊的握住了廖哲昕的手,和他一起翻入了圍牆。
我們肩並肩走着,我的呼吸很輕,遊樂場裡很安靜,沒有燈光,原本應該營業的時候卻空無一人,唯一的理由就是生爲這裡主人的廖哲昕關閉了場所。
如果某一天世界容不下我們,是否可以把這裡當作我們逃離的失樂園?
"安采采。"廖哲昕突然停下了腳步,我不得不擡頭看他,"那天也是這樣,在寂靜的夜裡和你一起走在這條路上。"
"廖哲昕……"
"我仍然無法適應這樣的黑暗,心裡很恐懼,彷彿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又浮現眼前,可是那天我卻不能害怕……"
"爲什麼都沒有告訴我……"
"因爲那時的你在害怕着。"
我望着廖哲昕充滿霧氣的雙眸,他要像我訴說的愛,那麼那麼的深,深到我一眼望不到底。
我愧疚的搖着頭,"我不值得你這樣的……我是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你不是。"廖哲昕嘴角掛着淡淡的笑,"你的那句話我已經收到了。"
"什麼?"
廖哲昕擡起我的左手緊緊的握在手心,"我向你索要的那句可以讓我們彼此堅強的走下去的話,你已經告訴我了,我也收到了,並且再也不會鬆開你的手,從此以後,我會不顧一切的牽着你的手走下去……"
我搖着頭,完全不懂他在說什麼,"那句話……那句話我明明沒有說出口……"
廖哲昕的視線凝向遠處,高聳的摩天輪彷彿就在眼前,我猛地想起了什麼,轉頭驚異的看着他,"你看到了?"
"嗯,原本只是來散心,卻坐上了我們那天的那個座艙,看到了你留給我的話,安采采我該拿你怎麼辦?讓我視而不見嗎?我做不到,所以,我不許你再逃離我的身邊!"
我努力的想睜開廖哲昕的手,心裡矛盾不堪,無奈他抓得很緊任我怎麼掙就是掙不開。
"那又如何!我沒有信心,我對這段連上天都不看好都百般阻撓的愛情沒有任何信心!你能給我信心嗎?你能嗎!!"
"我能。"廖哲昕淡淡的回答我。
我搖着頭,"你不是神!"
"我說過我會變魔術。"他說着朝摩天輪走去,從小屋裡啓動了開關,摩天輪發出五彩絢麗的光亮,開始緩慢轉動起來。
"你究竟想做什麼?"
廖哲昕笑了起來,"給你信心,你說我們的愛情是不被上天看好的,但卻是上天讓我在這麼多座艙裡偏偏選上了那個留着你字跡的座艙,並且讓我發現了它。"
"那又如何……"
"安采采,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吧,你不是相信上天,也給上天最後一次機會,讓它來告訴你我們的愛情究竟該繼續還是該結束!!"
廖哲昕的眼神無比堅定,他從臺階上走下來,慢慢走向我,始終凝視着我,那種眼神讓我壓迫的無法繼續再與他對視,但當我剛一移開眼睛他又重重的吼道,"看着我!"
我又重新對上他的眸,"究竟要……做什麼……"
"選一個吧,憑着自己的直覺,走上那個你覺得,承載着我們愛情的座艙,如果選對了,就和我在一起,永遠不要說分離,如果錯了,我會安靜的離開,從此不再踏入你的世界。"
我不可思議的瞪着廖哲昕,是太過自信還是你真的會變魔術?這麼多的座艙我根本連一眼望去都數不出究竟有多少?二十個?三十個?
你在賭機率嗎?還是在賭運氣亦或是奇蹟?
"廖哲昕你瘋了……你明知道……"
"答應了嗎?"
我甩開他走向摩天輪,邊走邊說,"只要隨便選一個就行了是嗎?奇蹟不會一直髮生在我們身上。"
"安采采!"廖哲昕在我身後喊着,"我沒有告訴你嗎?"我回頭,不明所以,廖哲昕咧開嘴笑起來,"我就是神!"
那樣的囂張那樣的自信,那是我熟悉的廖哲昕。
我再次回過頭,看着仍舊在不斷轉動的摩天輪,是啊,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吧,如果連上天也幫助了我們,我還有什麼理由拒絕呢?只是,我心裡卻不抱着任何希望,如此渺茫的機率,如果是奇蹟,可能降臨嗎?
我謹慎的邁開一步,卻又不安的縮了回來,廖哲昕已經走到了我身後,說道,"肚子餓了,別慢吞吞的了。"
我很想狠狠踹他一腳!
難道他真的以爲自己是神了?這樣滿不在乎?我一賭氣,在下一間座艙滑向我時,我想都沒想就走了進去,廖哲昕在我身後也跟了進來,門被關上,註定了一切。
已不可再改變。
"你在緊張嗎?"廖哲昕仍舊在笑。
我把頭扭向窗外,假裝滿不在乎,雖然此刻的我心裡恨不得立刻探頭去看我寫下字的地方。
"還記得你當初在這裡寫的是什麼?"廖哲昕和我一起望向慢慢升起的大地。
怎麼會忘記,這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是刻在骨上,烙在心間,流淌在血液裡的……
"不會忘記,那短短的三個字包含了一切。"我嘴角苦笑着。
"我沒那麼急着看答案,還有半個小時摩天輪纔會到達地下,不如先看看風景?"
我微微點了點頭,也許是因爲心頭的那份害怕期待落空的心理,於是我順從的答應了,至少在這半個小時裡,我心間仍然會掛着那份明知不可能的期許。
"能不能問你個問題?"廖哲昕問道。
"嗯。"
"離開了我,你真的會愛上別的男人嗎?"
我轉頭看向廖哲昕,伸出手輕輕的撫上他好看的面容,"爲什麼要讓我遇到這樣的你,你是這麼的完美,你的任性,你的高傲,你的冷漠,你的壞脾氣,你的目中無人,你的一切一切……每一樣令我討厭的東西加起來卻變成了如此完美的你,我該拿什麼去抗拒?所以,爲什麼要讓我遇到你,讓我無法再愛上除了你以外的人?"
"安采采……"廖哲昕揉了揉我的頭髮,"你真的是……徹底中了我的毒啊……"
"我也能問你個問題嗎?"
"嗯。"
"如果從這裡走出去時,我們必須從此分道揚鑣
,你會,偶爾想起我嗎?"
我的手仍舊撫在廖哲昕的臉上,他臉孔的溫熱漸漸從掌心傳遞到心裡,他望着我,身手撫上我的手,斬釘截鐵的回答,"不會。"
我強忍着心頭的失望,剛想低下頭,下巴卻被廖哲昕擡起,"把中了毒的安采采一個人丟下怎麼可以?我不要偶爾纔想起你,因爲,我的腦海裡全部都是你!"廖哲昕說着吻上了我的脣,我眼眶溼潤,這樣的吻,卻更像臨別的GoodbyeKiss。
我和廖哲昕望着高塔樓臺,星空下點點滴滴的記憶浮現眼前,我們的相遇相識,記得那個時候看見廖哲昕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個男人註定會在我的生命裡留下些什麼,只是不知,留下的竟是如此深刻的記憶。
"如果你只是個平凡的人,你最想做的是什麼?"我仰頭看着廖哲昕。
"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爲什麼?"
"因爲我天生就註定不凡,爲何要去想那種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浪費時間。"
"我只是說如果……"
因爲我的這句話,廖哲昕竟然真的沉思起來,良久,他纔回答我,"也許還是會做音樂,當個詞曲家。"
"啊!就是那種大明星背後的人,比如說方文山什麼的!"
廖哲昕敲了敲我的腦袋,"你就知道方文山。"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我作的音樂只給懂得人唱,可惜,這個世界能領悟我作品靈魂的人太少了……"
"少說明還是有呀。"
廖哲昕的面色稍稍沉了沉,似是想起了什麼,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是我多心了嗎?
"別說這個了。"
廖哲昕心裡似乎真的藏着什麼,我不願再探人隱私,於是指着遠處提高聲音嚷着,"啊,你說從這裡看得到我們家嗎?"
廖哲昕輕笑了一聲,"看不見,因爲我們家的方向在你身後。"
我尷尬的轉過身,此時,摩天輪已經抵達了最高點,天空中突然炫放出耀眼的煙火,明亮了一世。
那些璀璨奪目的花火彷彿就在頭頂,就在眼前,他們綻放的美麗弧度從最高點緩緩降落直到消失不見。
"我想知道答案了……老天爺給我們的答案……"我喃喃的說着,廖哲昕彎腰站在我邊上看着盛放不停的煙火,因爲他實在太高了,不彎腰的話腦袋會撞上座艙頂,我見他沒有任何反應,嘟囔了一句,"你不一起看嗎?"
"你看吧,我已經知道答案了。"他的話語很輕,輕到我要仔細聽才聽得見,難道他一早上來時就已經注意過了?
我坐回了椅子上,座艙外菸火的光亮忽明忽暗,我抱着忐忑的心情慢慢將視線落向我曾經寫着誓言的地方。
那裡昏暗一片,黑黑的什麼都看不見,我將手輕輕的扶在壁上,這時,天邊盛放出奪目的光亮,打在我的手背上,打在座艙的每一個角落,打在了我的那句,"我愛你"之上……
廖哲昕,我愛你……
那句話,深深的印在了我的瞳孔裡……
是奇蹟嗎?上天賜予我們的奇蹟?
讓我在這一刻淚流滿面。
第一次感謝,感謝所有美好的一切。
"廖哲昕……"我的聲音帶着顫抖,他終於把視線從煙火中落回我的身上,我呢喃着不成語調的那句遲來的話……
"我愛你……"
我看見他笑了,他的笑印在天邊盛放的煙火下格外的好看,那就是我愛着的男人……
他將我摟在懷裡,撫着我的發,"采采,我也愛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