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幕。”
隨着打板聲響起,一天的拍攝工作正式拉開了帷幕。
天龍八部劇組旁是“花樣青春”電影的拍攝組,導演木華寧目光猩紅瞪着電話,就像是要吃人一般,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着。
“混蛋,混蛋!”
他氣急敗壞的大聲咒罵,攥着手機的手骨骼泛白,手背的青筋都凸了起來,簡直是被氣的怒髮衝冠。
本來敲定的演員竟然爲了另外一個劇推了他的電影,而且事先毫無表示,直到今日進劇組的日子她卻遲遲未來,他的副導演這纔給對方打了個電話,竟然被告知了這樣的消息,簡直是欺人太甚。
他是個年輕的新銳導演,劇組的規模與投資也只有幾千萬,是個小電影沒錯,對方要是一開始拒絕他,他也會理解,但事到關頭才突然單方面的撤離,未免有些太過分了。
木華寧看着準備妥當的工作人員與演員,深深的吸了一口大氣,道:“個部門各就各位,鍾濤,于慧,你們二人準備好了嗎?先拍攝第五幕。”
女主角罷演,木華寧只好先拍配角的戲份,現在看來,比起罷演的女主角,遲到的男主角已經算是好的了。
木華寧想着,坐在了導演椅上。
“導演,導演…”副導演這個時候面色發白的朝着木華寧跑了過來,神色很是難看,就像是被一張石膏面具糊住了整張臉。
木華寧的心咯噔一聲,連忙從他手裡接過了手機,聽到傳來的聲音的那一刻,木華寧有些雜亂的眉幾乎豎起,瞳孔中迸發的火星憤怒的猶如火龍怒吼。
“混蛋!”
他大罵着,將手機狠狠的砸到了地上。
手機後蓋撞擊在油柏路上,瞬間脫離了機身朝外飛去,沒有了後蓋的束縛,手機電池也被摔了出來,而手機屏幕,早已支離破碎,裂成了宛若蜘蛛網般的破碎模樣。
副導演着實的嚇了一跳,木華寧從沒有生過那麼大的氣,不過副導演也可以理解,畢竟在電影開拍時男女主角才宣佈罷演,這對一個十分看重自己作品的導演來說,簡直是最大的侮辱。
副導演嘆了口氣,心中亦是同樣的憤怒,他們簡直是欺人太甚。
手機砸落在發出一聲巨響,顧繁轉頭望去,木華寧臉上的憤怒與自嘲清晰的浮現在顧繁眼底。
這個神色,似曾相識。
顧繁當初決定拍攝自己的處女作時,業內人士的諷刺,媒體的不看好,投資人的不支持,公司的不認同,這一樁一件,就像是橫在她面前一座巍峨高山,曾幾何時,她憤怒於他們未曾深究便草率的輕視,她自嘲於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雄心豪情。
那個時候,只有她弟弟與她的粉絲不問緣由的支持她,若是沒有他們,怕就沒有顧傾城導演了。
看到這樣的木華寧,顧繁就像是看到了曾經的那個自己。
“顧雲,去打聽打聽發生什麼事情了。”顧繁轉過頭,對着顧雲說道。
顧雲嗯了聲,隨手拿了一瓶子果汁,慢條斯理的走向“花樣青春”劇組。
顧雲與顧寒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多變性,顧繁到現在爲止,都不知道他所表現出的哪一種性格是他本身的模樣,又或者,迄今爲止,她都沒有見過真實的他。
這樣的人,比顧寒這個看着不宜靠近的人更加的危險。
念頭只是在顧繁腦裡一閃而過,只要顧雲永遠忠誠於她的父親,那麼無論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都是無所謂的。
顧雲很快就回來了,將探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顧繁。
顧繁聽着顧雲的複述,若遠山般的黛眉微微一挑,男女主角竟然同時罷演了?有人同他過不去?這是顧繁腦中閃現的第一個念頭,如果對方真的不願意出演這部電影,當初不接受便好,何以接受了又反悔?這很不合常理不是嗎?難道真的有那麼巧,兩個人同時接到了另外的電影邀約?巧合這種事,不是沒有,但卻是少之又少。
“查查這個導演。”隔壁劇組的導演顧繁覺得陌生,似乎並沒有什麼代表作。
顧雲拿出手機,很快的就查到了木華寧的資料。
木華寧,男,三十二歲,江西懷州人,代表作:廣告《煙魔》、《橘子蘋果》、《失樂園》等等,沒有電影代表作,倒是有幾個紀錄片。
這幾個廣告竟然是他拍的?
顧繁倒是沒有想到,這幾個廣告即便是在那個世界看慣了歐美優秀廣告作品的顧繁,都不得不豎起大拇指稱讚。
上一世,華夏大肆行使拿來主義,不動腦,不創作,只是一味的抄襲與模仿,像木華寧這樣的人才簡直是少之又少。
顧繁微微沉吟,起身走向墨染。
墨染正聚精會神的看着小屏幕,餘光看到顧繁走來,頭也不回問道:“你又想幹嘛?”緊張防備,生怕顧繁又要整什麼幺蛾子(閒七雜八的事)。
顧繁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道:“你覺得木華寧怎麼樣?”
墨染詫異回頭看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繼續看着小屏幕,木華寧這人,他雖然是沒有接觸過,但多多少少也是有些耳聞的,他沒急着開口,顧繁也沒急着問,大約過了一分來鍾,墨染纔開口說道:“有才華,就是倔。”
顧繁翻了個白眼,要說倔,娛樂圈裡的人哪裡比得過您來人家啊。
墨染就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看到了顧繁在翻白眼一般,他呲了一聲道:“你以爲在這娛樂圈誰都有資本倔?”
顧繁被噎了一口,不得不承認墨染說得對,就墨染這家世,別說是倔,他就算是渣到了底,都沒有人敢說他半句不是。
當然,墨染他的強勢與墨家倒是沒有太大的關係,主要是他成功,實在是太成功了,成功到讓許多大牌明星都想討好,讓許多公司都想拉攏。
國際導演,縱觀整個華夏也沒有幾個,更何況墨染如今還如此年輕,他的未來簡直是無可限量。
但木華寧就不同了,他沒有身價沒有背景,想要拍攝一部電影都要費力的去找投資,找演員,顧繁想,當初墨染拍攝真正屬於自己的第一步電影時,絕不會如他這般困難。
總有人說,不要灰心,你們的起跑線的是相同。
但有的孩子是坐在轎車裡父母開車一路護送,有的孩子卻要揹負起全家的責任,拉着父母,一路苦熬。
他們站在相同的起跑線,但本質上卻根本就不相同。
只是未來的道路,不知平坦還是崎嶇,不知是山路還是水路,汽車可能到最後以毫無用處,而載着父母的那塊木板,很有可能會成爲你超越對方最大的助力。
“你問這個幹嘛?”墨染突然想起來了,她什麼時候關心起木華寧了?
顧繁聳了聳肩,道:“想雪中送炭。”
多見錦上添花,不見雪中送炭,她的經紀公司,可是很缺人才的。
墨染:“……”
他突然有些心疼木華寧,顧繁這個丫頭,就是那種外表純潔清澈到宛如天使,內心卻充斥着各種陰暗心裡的小惡魔。就像是他初次見到顧繁時,只覺得眼前盛開了一片蓮花,池水波紋盪漾見,是一望無際的白色原野。而現在,墨染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蓮花,我呸,明明就是盛開在山林間的罌粟海,美得得讓人上癮。
墨染就是着了她的道,纔會如現在般如此的欲罷不能。
他嘆了口氣,道:“哎,又一個被你賣了還要替你數錢的冤大頭出現了。”
顧繁呲了聲,搞得她跟黑心黃世仁一樣。
那一邊,憤怒中渾身的血液都會要燒着的木華寧突然打了個寒戰,只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男女主角統統罷了,這戲還怎麼拍下去?但是無論是場地住宿還是租賃的機器,拍攝推遲一天,就要損失十幾萬,花樣青春本來的投資就已經夠讓劇組捉襟見肘了,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木華寧沒有自暴自棄,他站起身,抱歉的對着大家說道:“這部電影,我一定會拼儘自己的全力將它拍攝完成,我爲自己剛剛的失態像大家道歉,現在,各部門各就各位,電影第五幕‘action’。”
顧繁將一切看在眼中,暗自點頭。
竹,臨池,似玉。悒露靜,和煙綠。搶節寧改,貞心自束。
看到這樣的木華寧,顧繁突然想到了這首詩,竹,堅韌。
顧繁決定以自己的名義投資這部電影,並且,電影男女主角的扮演者全國甄選,電影被炒熱了,票房自然來。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這部電影,是一部好的電影。
午間,片場附近的咖啡廳,木華寧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顧繁,握着咖啡杯的手有些發緊,就連咖啡杯表面灼熱的溫度也絲毫沒有察覺。
木華寧不明白,這八竿子打不着自己的人怎麼會突然要求同自己見面,其實,說實話,木華寧這部電影的女主角,幾乎是爲顧繁量身定做,但顧繁實在是太紅太火了,他們這個小劇組根本就付不起顧繁的片酬,木華寧根本提都沒有提,只是偶爾想想,自己都會嘲笑自己的癡心妄想。
這個時候,她就坐在自己的面前,近距離的看她,臉上乾淨白皙的竟然看不到任何毛孔,就像是煮熟剝殼的雞蛋,簡直是沒有任何瑕疵,她現在還帶着妝,雋永秀麗的讓木華寧不忍直視,身上就像是自帶着鎂光燈一般,無時無刻不再閃爍着光輝。
她到底找自己幹什麼?她怎麼會找到自己?
木華寧都快將頭給想破了,依舊沒有想出任何頭緒來。
顧繁喝了一口咖啡,待香醇的咖啡香味拂過味蕾消散在空腔中後,這纔開口道:“能不能給我看看電影的劇本。”
木華寧的手哆嗦了一下,咖啡濺在了他的手上,他猛地一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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