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城市的夜晚分爲兩派,一派是金碧輝煌,紙醉金迷的富人高級會所。一派是煙霧繚繞,啤酒燒烤的窮人大排檔。
“沒有人願意受窮,都是一條命,憑什麼我的最賤?”
“沒關係,沒後臺,沒技術更沒學歷!累死累活的什麼時候在這個大城市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啊!”
“嘆氣有什麼用,咱這樣的人社會上一大批,除了等機會還能做什麼?”
“你女朋友了?怎麼最近沒見到?”
“要房要車要彩禮,他孃的毛病不少,要求還高,被我趕走了。我寧願打光棍也不找那樣的女人。”
“是啊,老實人的漂亮媳婦都是有錢人剩下的,可悲的社會啊!”
“你們抱怨半天,說一堆廢話有用嗎?是能來錢還是有瞎了眼的漂亮女人能看上你?”
最後這句話是炎木說的,他今天送了一百單外賣,掙了三百塊錢。跟他坐在一起擼串的是三個初中同學,賣營養品的胡勇,幹二手車銷售的楊冷,當房產中介的李永勝。他們四個人算是生活在城市裡最底層的勞動者,一樣的年齡一樣的境遇。但他們四個人是好兄弟,關係一點不比劉關張差。他們四個中只有炎木結婚了,他娶媳婦的彩禮都是三個兄弟給湊的,所以炎木沒日沒夜的掙錢,想着把錢還給他的好兄弟們。
“那你說怎麼辦,咱們四個中就你腦子最好使,要不是你當初不聽我們勸,說不定現在都是白領了,起碼比我們過的舒服些。你當時就是死倔,非要來和我們送外賣,你說這送下去有什麼出息嗎?”胡勇罵着。
“那還不是捨不得你,我走了誰他媽打球時給你打掩護。”炎木白了一眼胡勇說。
“別吹牛了,吃完趕緊回去,媳婦孩子在家裡等着了。”楊冷笑道。
“是啊,多陪陪老婆孩子,別太累了,有事我們三個擔着了。反正我們三個是光棍。”李永勝笑道。
“謝了兄弟們,一切都在酒裡。”炎木說着灌了一瓶啤酒,提着銬好的餅走了。
他沒有回家,而是直接來到了醫院。妻子小蘭剛做完手術,此時正在醫院裡躺着了。窮人最害怕的是生病,可病偏偏愛窮人,這讓五尺高的漢子不得不低腰。
看炎木走遠,胡勇開口說道:“我這裡只有一萬,湊湊給他吧。”
“我有八千,今天預支的工資。”李永勝說。
“這他媽的傻子,還講義氣嗎,這麼大事瞞着咱們,要不是看到他借網貸的短信,我不知道他到了這麼困難的地步。我有兩萬,攢下來的,全給他先用着吧,等渡過這段難關再說。”楊冷嘆氣道。
“都是窮惹的禍呀,有病不敢去醫院,見人得低着頭走……。”
幾人說了一會,也結賬走了。他們沒有回家,而是趁着夜宵時間多送幾單。
炎木提着飯往醫院裡去,路上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進門時被護士攔住了。
“送外賣的不讓進,在外面打電話讓人來取。”
“噢,我不是來送外賣的,我媳婦在裡面住院,我晚上來陪牀。”炎木弓着腰陪笑着說。
“那你把衣服脫下進去吧,這是規定。”
炎木無奈,只好把衣服脫下抱在懷裡進去了。
病牀上炎木的妻子小蘭靜靜的酣睡着,手術後的疼痛讓她精疲力竭,整個人像是沒氣了一般。
聽到有人進來,小蘭微微正開眼睛,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你聞聞,香不香,這是你最愛的那家的烤餅。”炎木微笑着把餅放到小蘭的鼻子上,讓她聞着香味。
“好香啊,等我好了也做給你吃。”小蘭虛弱的聲音說。
“好啊,那你快快好起來吧。”炎木笑道。
“今天去看孩子了嗎?”小蘭問。
“去了,跟着你媽到處玩,樂呵的都不想回家了。”炎木說着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嘿嘿,讓去玩吧,再過一年就要送他去幼兒園了,也就玩不上了。”小蘭微笑着說。
和小蘭說了話,炎木出門來去找主治醫生了,上來時看主治醫生今晚值班,他去聊聊瞭解一下小蘭的病情。
“張主任,今晚值班啊?”炎木禮貌的問。
“嗯,你來了,剛好我想給你說個事了。你愛人雖然做了手術,可還需要藥物治療,花費有些大,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張主任說。
“嗯,我知道了,這幾天我就在趕緊籌錢。”炎木說。
“好,那你回去吧,給說些寬心的話,病慢慢會好起來的。”
炎木說了聲謝謝後就出門來了,他沒有直接回病房,而是在樓道里無力的坐下。
他腦子裡想着很多亂七八糟的事,抽出來煙想抽一根,可一擡頭牆上貼着禁止吸菸四個字,他有打開煙盒,把煙裝了進去。突然傳來一聲驚哭聲,嚇了他一跳,緊接着嗚嗚的哭聲傳來。他尋着聲音下樓去去,原來是有個人去世了,家裡人在那裡悲傷了。
“哎!這病要是放在大醫院,說不定有辦法的,可惜呀。”
“沒辦法,大醫院要錢,普通人只能認命了,在大病面前他們無能爲力的。”
聽着兩個護士的話,炎木突然一陣悲傷,他感覺自己也將會面臨這樣的悲傷,因爲他也是個窮人。他踏着無力的步子上樓,走到病房門口時勉強提了提精神,笑着進去了。把妻子哄睡後他關上燈,可累了一天的自己卻沒有一絲睡意。他眼睛盯着黑暗,做着好多假設。他腦子裡一直有一些想法冒出來,他在極力的壓制,他想自己還沒有非走那一步路的境地。
“哄……。”一陣跑車炸街的聲音傳來,這些豪車黨們又開始自己的狂歡了。深夜裡聽到這樣的聲音最讓人煩了,可炸街黨們卻在洋洋得意。
炎木閉上眼睛,不去想煩心的事了,他聽着跑車駛過的聲音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炎木去找了楊冷,騎着車和他到了郊區一個廢棄的工廠外。
“來這裡幹什麼?”楊冷站在廠房外問。
“待會你就知道了。”
炎木停下電動車,帶着楊冷拐到了一個廠房前,大門用鐵鏈鎖着,炎木打開門,一堆雜物中間停放着一輛被包裹着的車。炎木走進去,將大門從裡面虛掩上,裡面瞬間暗了下來。
“打開手機上的燈吧,這裡比較暗,小心鋼筋扎到腳。”炎木說着。
楊冷不知道炎木要幹什麼,打開燈跟了過去。
炎木揭開車布,是一輛銀黑色的法拉利跑車。
“能賣多少錢?”炎木問。 шшш ◆tt kan ◆℃ O
楊冷眼神中滿是吃驚,他看了一眼車又看了一眼炎木,拉着他轉身往外面走去。
“這是昨晚哥幾個給你湊的錢,給小蘭看病的,我轉到了你手機裡面。錢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們來想辦法。”楊冷說着點起一根菸,眼神望着遠處的雜草堆。
“那車能賣多少錢?”炎木又問。
“我他媽的說了,錢的事不用你管,我們想辦法。”楊冷突然咆哮着罵道,他臉上的肌肉開始顫抖,連夾着煙的手也抖個不停。
炎木沒有說話,坐在地上,也拿出一根菸抽了起來。
半個小時過去了,楊冷的那一盒煙被倆人抽沒了,只剩下空盒子。
“什麼時候的事?”楊冷問。
“幾天前吧。”炎木說。
“這輛車我認識,車是走私過來的,車牌是假的。”楊冷說道。
炎木顯然有些驚訝,張口想說什麼又沒說。
“放心吧,這輛車貼個車衣送到外地,就沒人認的它了。而且能買的起這車的人更喜歡黑戶,這樣出事就查不到自己的身上。打電話給他們倆吧,咱們去買些東西,回來了趕緊開工。”楊冷說道。
“你就不問問其它的嗎?”炎木問。
“不想問,你是我兄弟,換作你們中間的任何一個,我都會這樣做的。”楊冷淡淡的說道。
胡勇和李永勝看到跑車時同樣很驚訝,但他們沒有多問,匆匆的忙碌了起來。不多時這輛豪車立馬變了個新面孔。夜裡十點時一輛廂貨車開到了這裡來,豪車被裝上拉走了。
“哥,以後這樣的好事多記着點兄弟,錢轉給你了,回頭見。”一個光頭少年說。
“嗯,路上慢點。”楊冷客氣的說。
看貨車走遠,幾人也回去了。楊冷將一張卡放在桌子上,四個人盯着看了半天。
“裡面是一百二十萬,爲了急着出手,我沒敢要太多。”楊冷說道。
“謝了,你轉給我五十萬,剩下的你們拿着用吧。”炎木說。
“不用,留着給嫂子看病吧,我們一個單身漢,又不去酒吧也不撩妹,夠花了。”李永勝笑着說。
“說說吧,你們知道我是個急性子,什麼事都要刨根問底的,不然連覺都睡不着。”胡勇說道。
頓了好一會,炎木點着一根菸,抽了一口吐出來一口長霧。
“我想換個活法,不想一輩子窮困潦倒,死的時候還要想着給後人們省錢。”
聽完炎木的話,幾人又是好一陣的沉默。
“其實我早就想換個活法,只是沒那個勇氣。我已經受夠這種天天叫人姐叫人哥的日子了,就像自己比他們低一等似的,萬般的低聲下氣就是爲了他們買上房子,好賺些微弱的佣金。”李永勝無奈的說。
“我也不想騙窮人的錢了,都是窮人,何必了。窮人怕死怕得病就來買營養品吃,結果是買個心安,那些東西吃了沒一點用。如果有能從富人手裡弄過來錢,我願意冒險。”胡勇說。
“富人有的是,只不過法律保護着他們。要想從他們手裡弄來錢,只有一個方法。”楊冷說。
“是什麼?”
“恐懼。”炎木把煙遞扔地上說。
“越有錢的人越膽小,法律能明着保護他們,可保護不了暗的。鬼看不見,可一說道鬼時是個人都汗毛倒豎。”楊冷說道。
“對,找個好方法,不能弄來錢而沒命花。”李永勝說。
“就這樣吧,回去都想想該怎麼做,明天下午碰面的時候再做出個方案吧。”
他們四人騎着電動車散了,顯然這個城市就要掀起一場讓富人聞風喪膽的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