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祖文對自己扮演的角色,既得意又害羞:你現在真是既做師孃又做鬼。可不這樣做能脫險嗎?他繼續演戲說:“我看你們都要改改才行。雖說我這個媒人不包你們一生一世,但看着你們這樣吵架,心裡總是不太好受。”
邢珊珊要把陶曉光最害怕的事情說出來,吳祖文用眼睛制止住了她:“邢主任,你就別得理不饒人了,男人都是要面子的,這一點我最知道了。”
“我真搞不懂,我對她這麼好,她就是看不慣我,就是要跟我過不去。”陶曉光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其實離不離婚,我也無所謂,就是不要搞得大家象仇敵一樣,這樣多難過啊。好合好散嘛,對不對?”
“對對,”吳祖文忙不迭地點頭,這是他最想聽的話,就說,“如果真的沒了感情,兩人呆在一起,日子也確實不好受。我想,兩人最重要的,還是要互相理解,互相支持。”
邢珊珊說:“就是,我已經忍無可忍了,只是看他是副校長,丟不起這個臉,纔沒有……”
吳祖文不無得意地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我不是清官,就更斷不了了,我走了。”他知道現在是結束演戲的最佳時機,便與邢珊珊交換了一下目光,站起來,打開門走出去。邢珊珊也跟着他走出辦公室,頭也不回地走了。
但學校裡其它老師卻依然疑雲重重,對吳祖文越發猜疑,提防,迴避,甚至不聽使喚。這使他感到十分尷尬,難過,天天象有誰催促似的煩躁不安,度日如年地捱着日子。他就象一頭尋找出口的籠中獅,不住地在辦公室裡打着轉。
這些天,他發現學校裡許多老師都在背後議論紛紛。他們三五成羣地聚集在一起,臉色詭秘,神情興奮,眼睛異常明亮,不是交頭接耳地議論,就是有說有笑地竊竊私語。有人一聽別人的話,臉就突然象見了鬼般愕然,眼睛瞪得如雞蛋:“真的?這
不是謠言吧?”
要是見他從旁邊經過,他們就會倏然收口,旁顧左右而言他。有人見他走來,咳一聲,他們便一轉身,作鳥獸散。弄得他尷尬萬分,非常生氣。
但他知道到目前爲止,他們還只是停留在猜測和想象階段。要是他們掌握了什麼證據,那還了得?那就等於是引爆一顆定時炸彈,那將是一種怎樣可怕的局面啊?他簡直不敢想象下去。
他平時特別謹慎,非常剋制,無奈邢珊珊卻意亂情迷,太心急,也出奇地大膽,居然在照像時拉他的手,在旅遊的賓館裡跟他幽會,引起了他妻子的懷疑和許多老師的猜測,使他陷入了無法在這裡呆下去的尷尬境地。
一次,他見三四個人站在辦公樓的東山牆邊議論,就鼓起勇氣走上前問:“你們在議論什麼哪?神秘兮兮的。”
教語文的季老師臉色不自然地笑笑說:“沒什麼,隨便聊聊,呃,隨便聊聊。”
教數學的吳老師搔搔頭皮,紅着臉,難堪地說:“嘿嘿,沒什麼,嘿嘿。”
教會計學的施老師看着自己的腳尖,吶吶地說:“開玩笑,大家沒事做,開開玩笑。”
連一向與他關係很好的金老師也開始有意回躲他,打牌不請他,有事不向他彙報,還總是遠遠地看着他,背後指指點點地說着什麼。
宋老師陸老師她們更是異常活躍,動輒就湊在一塊竊竊私語,咯咯咯地掩着嘴笑。有些年輕的老師看見他,會無緣無故地臉紅,然後不是低下頭繞開走,就是扭開臉不看他。這讓他心裡難過極了,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天,學校按計劃要開個老師座談會,按分工由他負責主持。地點在他的辦公室,出席對象是各教研組長及部分骨幹教師,主要是聽聽他們對本學期學校教學工作的意見和對下學期教學工作的建議。以前象這種座談會,大家都很熱
情參加,發言也很熱烈。這次卻大大出乎他的意外。開會時間到了,老師們卻遲遲不來,他去外面喊了幾次,只有幾名教師稀稀拉拉地走進來。
他覺得臉上被針刺着一樣難受,實在有些憋不住,想發火又沒法發。他強烈地感到了自己的危機,只好壓着火氣,對來的幾個老師說:“算了,他們不來就不來,我們開會吧。呃,今天主要是想請大家對本學期學校各項工作提提意見,也可以給我們提一些富有建設性的建議,啊?暢所欲言吧。來,誰先說?”
沒想到,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不吱聲。他就只好點名:“季老師,你先帶個頭吧。”季老師擼擼稀疏的頭髮,淡淡地說:“我,沒什麼說的,嘿嘿,有些話大家背後說得很多,放到桌面上,就不好說了。”
吳祖文心虛害怕,卻強作鎮靜地說:“什麼話不好說啊?只管說吧。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嗎?啊。”季老師看看其它老師,搖搖頭說:“不能說,不能說啊。”
其它老師發出一陣鬨笑。吳祖文有病自得知地紅了臉,可他還是裝作莫明其妙地說:“你們今天是怎麼啦?是不是聽到什麼謠傳了?金老師,你說說吧?”
金老師摸摸自己的下巴,眨着眼睛說:“要我說,我就說幾句吧。我覺得,一個學校要搞好,關鍵在領導。領導的一舉一動,不僅對下面起着榜樣作用,還影響到這個學校在外面的名譽。這個學年,我們學校的許多工作都做得不錯,也受到了上面的表揚,可是其它方面,似乎還要注意,譬如,我們老師的形象,不能到處給人議論,這……”
吳祖文的臉象被剝了一樣痛着,嘴上則還是說:“金老師說得對,爲人師表嘛,我們要學生做到的,自己首先要做到。”
會議不歡而散。這在他這幾年來的工作中還是第一次。這是一種恥辱,他的心被深深刺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