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自己睡過頭,一覺沒醒來,門外就響起敲門聲。陶曉光帶人來跟他吵架,那就難堪了,就逃不掉了。
天終於泛白了。吳祖文連忙下牀,拎了行李,先是打開門往外看了看,見外面沒人,才小心翼翼地走出宿舍。他象賊似地,一步步輕輕地往下走去。走到樓下,他環顧四周,見生活區裡灰濛濛的,空無一人,就迅速往學校大門走去。
門房裡亮着燈,老仇還沒有起牀。他偷偷拔開邊門上的鐵銷子,不聲不響地走出去。走到路邊,他留戀地看了校門一眼,一陣惆悵襲上心頭,禁不住潸然淚下。他放下行李,抹了一把淚,轉身往那個路邊候車點走去。
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他提心吊膽地孤立在那裡,等待公交車開過來。等了好一會,有一輛公交車才北邊灰濛濛的晨霧中開過來,在他孤零零的腳邊停住,“哧“的一聲,爲他打開車門。他連忙拎着行李跨上去,離開了這個讓他充滿回憶和惆悵的學校。
到底回不回家呢?吳祖文手裡拎着行李箱,站在他家附近的那個公交站臺上猶豫。
陶曉光昨晚有沒有把這件事打電話告訴她?吳祖文不無緊張地想,要是告訴了她,那我回家就是自投羅網啊,免不了要發生一場惡戰,還不知道會出現怎樣可怕的局面呢?
可不回家就逃出去行嗎?身上錢是有了,但有幾樣東西,他都捨不得不要。特別是別人送的那幾件黃金飾品和名人字畫,他真的不捨得丟下。還有一張銀行卡,藏在他專用的那張寫字檯的抽屜裡,上面有一百萬元錢。
這都是他當校長以來別人送給他的錢,他偷偷積蓄起來,沒有告訴妻。儘管他身上還有三張銀行卡,總共有二百五十多萬元錢,到海南去買房買車夠了,可他覺得到一個新的地方,尤其是去海南這麼遠的天涯海角生活,人生地不熟,一切從頭起,沒錢是不行的,所以他還想回去
拿走它。
妻也保管了三百多萬元錢。有這麼多的錢留給妻兒,他這樣悄悄地離家出走,也算是對得起他們了。一定得回去一下,運氣好的話,她和兒子都不在家,我拿了卡和這幾件東西就走,是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想到這裡,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這時還只有七點十分。他擡頭四顧,這個繁華的城市剛剛從夢中醒來,正睡眼朦朧地開始新的一天。
是的,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人們腳步匆匆,街道上車輪滾滾,各自都在往自己的目的地奔去。
他隱在路邊一個棵樹後等待,想等妻上班了才溜回去。她八點鐘上班,平時七點半就走了。可兒子已經放暑假了啊,他肯定在家的。吳祖文頭腦裡有些亂,也有些緊張,兒子是好對付的。她要面子,肯定不會把這事告訴他的。
在路邊耐心地等到八點,吳祖文才提心吊膽地往家裡走去。一路上,他的臉皮象被人剝了似的,熱辣辣地有些疼痛。他低着頭走路,怕碰到熟人。還好,他走進小區,走到自家的樓下,一直到走上樓梯,都沒有遇到一個熟人。
大概他們都上班去了。吳祖文走到自家門前,穩了穩神,才掏鑰匙開門。
謝天謝地,妻子不在。兒子在自己的書房裡做作業。見他回來,兒子連忙奔過來幫他拿行李:“爸爸,你回來啦?”
“回來了。”他輕聲說。看了兒子一眼,心內疚得往一處緊縮着。兒子問:“爸爸,你的車子停在哪裡呀?”
吳祖文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好,就含糊地“哦”了一聲,裝聾作啞地去了衛生間。
從衛生間出來,他去看了看兒子的成績單,然後走進自己的書房,拔鑰匙去開寫字桌的抽屜。沒想到,抽屜一拉就開了,鎖已經被撬了。
他吃了一驚。連忙翻看那本書,裡面的銀行卡沒有了。我的天,她偷了我的卡?行動
真快啊?他想問問兒子,誰撬了他的抽屜?可他不敢問。
怎麼對兒子說啊?他呆住了。
她一定知道了。吳祖文思想激烈地爭鬥起來,到底走不走?不走,她一回來,家裡就要鬧翻天了,邢珊珊又怎麼辦呢?走,什麼時候走?馬上就走的話,那錢就全部歸她了。我只要一走,手機一關,她就是再兇,也奈何我不得了。可我這一走,就再也不能回來了,就看不到兒子了…….吳祖文心裡一軟,惆悵得眼睛溼了。他抹乾眼睛,呆若木雞地坐在沙發上,看着眼前這個熟悉而溫馨的家,忽然又心生留戀,身子軟軟的,沒了站起來的力量。
兒子顯然還不知道他的情況,親暱地在他身邊走來走去,又不住地問這問那,他只好一一作答,心裡內疚得象刀割一樣痛。
坐了一個多小時,他正猶豫不決的時候,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他害怕是陶曉光借別人的手機打來的,就抖着手不敢接。可是這個手機很頑強,停了以後,又響了起來。他只好壯起膽子按了OK。他怕關了手機,邢珊珊聯繫不上他,會着急的,就沒有關機。
“吳校長嗎?”接通手機後,對方大聲說,“你們放假了吧?喂,這個暑期,你有什麼打算啊?”
他一聽聲音就知道是教育局師資處處長顧衛東。他是教育局裡跟他關係最好的人,他們都有往上爬的共同追求,所以在一次開會的時候談得很投機,以後就結下了鐵哥們的關係。
吳祖文知道他打電話給他,是想探聽一下他的打算。他以前跟他說起過,他想在這個暑期裡動一動位置。他動位置,起碼是教育局副局長。儘管行政級別比現在他的縣團級校長低半級,屬副處級,卻意味着真正進入了官場。
學校屬事業單位,雖然套用行政級別,卻不是政府機關,所以不能算是真正的官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