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十一年四月初六,大明的吹鼓樂自普利縣港口傳進城中。
鐃鈸輕擊,鼓樂響,城中百姓夾道相望。
一支趾高氣揚的兵陣在縣中忠顯校尉引路下排出整齊軍列,馬蹄步調整齊劃一,皇明旗招展着穿街過巷。
穿着舊禮服帶眼罩遮住瞎眼的艾倫慕明正帶着他的打手們在街上閒逛,剛弄到兩條城破後能供他逃跑的小漁船讓他心情不錯,聽到響動便尋了過來,正好瞧見明軍入城的情景,只是望了一眼,就讓他捂着嘴巴說不出話來。
他認得明字大旗,牧野煙的包裝紙上有這個字,普利縣初立之日他被推舉爲忠顯校尉,也跪拜過一面這樣的旗子,只是沒這麼精緻。
在那面大旗之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裝備精良的騎士。
他們都戴着一模一樣插着高高盔槍的鉢胄,盔槍墜下赤紅穗子,脖頸兩側與後面披下名叫頓項的甲片,不同之處在於鉢胄眼睛上方突出半寸的眉庇,每隔一段就有兩個人的眉庇有銀邊,與之對應的是胸甲背後插着垂下人們沒見過的飛禽走獸方形旗,還有一些人的眉庇有銅邊,他們胸甲背後插着三角旗,只有和忠顯校尉並馬前行的將官眉庇有金質的邊緣與花紋。
他們都有兇惡的鐵質面具,戴着的人只露出兩隻眼睛,還有些人並不戴面具,但他們也有面具,只是被掛在胸甲領口或馬背上。
這些人身上穿着赤色軍服外罩有彩繪團紋的胸甲,手臂覆蓋着一層一層壓下去的有皮墊的鐵質長護臂,腿上蓋着有泡釘的赤色布甲,從紋路上看棉布下面好像也有鐵甲片,他們黑色的靴子外面像王進忠那樣在小腿上綁着鐵護脛,還繪着細密的精緻紋路。
他們普遍使用刃頭長而兩面開鋒的長矛,也有看上去像長柄軍用鐮刀的長刀,馬鞍後面堆放着他們的包裹、行禮、鋪蓋卷,每名騎兵都牽着另一匹不馱人的馬,看上去拿纔是他們的戰馬,馬鞍上掛着一柄短兵器,可能是一柄能雙手持握的馬刀或小錘小斧,馬鞍前面還有兩側掛着的皮套,皮套裡放着兩支槍管一尺長的燧發手槍。
騎兵隊伍裡混着步兵,超過半數步兵牽馬行走,不過這些人的裝備看上去就比前面的騎兵差多了,他們有不少是愛爾蘭人,那些紅頭髮的蠻子英格蘭人一眼就能認出來,更別說他們身上誇張的維京時代裝備,整個就是行走的笑話。
戰馬與馱馬看上去是一類品種,都不高大,但數量及其驚人,這支援軍的馬比人還多,這得需要多少精飼料?艾倫慕明已在心裡祈禱這些騎兵最好隨船帶夠了飼料,否則光這六百匹戰馬馱馬就會把普利茅斯吃空。
但同時他又在心裡悲鳴,這些援軍是從哪裡來的呢?看上去像是愛爾蘭,據他所知那裡的明軍船不多,恐怕爲了把這些兵運來,船上什麼都不會裝。
剛剛春季,上哪兒去找那麼多燕麥來餵馬。
援軍,甄氏讓人快樂並痛苦。
當天夜裡,艾倫慕明還以爲城裡會爲這支援軍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或是其他活動,卻沒想到在城裡等了足足一天都沒人來給自己送信,耐不住性子去找了師傅王進忠,不但得知根本沒有宴會,還看見王進忠在收拾東西。
“應指揮使剛從艾蘭王國過來,他的騎兵需要餵馬,部隊也不能用來守城,找我們瞭解些情況要了地圖,就帶兵出城了。”
“出,出城?”
王進忠點頭道:“嗯,走了四百人,留一百人幫我們守城,那些愛蘭兵都歸李校尉標下,明天我也帶二十人出城,你幫着李校尉在城中看護城池,只要不讓百姓亂起來就是。”
艾倫慕明想了想,最終還是沒問出騎士都出城了他們這點人留在城裡有什麼用這樣的話,怕問了露怯。
在他眼裡,應明那二百騎兵就是二百騎士,能不能左右戰局他不知道,畢竟敵軍太多了,但他知道跟在騎士們身邊,存活機率看上去要比在城裡大得多。
“他們是愛爾蘭的明軍,師傅,明軍爲什麼會出現在愛爾蘭?”
王進忠想了想,道:“愛爾蘭,在大明叫艾蘭,你知道東洋大臣陳大帥麼?”
這種問題艾倫慕明都懶得回答:“陳沐,在新大陸擊敗了西班牙人。”
“不要直呼陳公名諱,在亞洲像你這樣說話的人腦袋會被擰下來。”
王進忠擺了擺手,接着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陳公未出洋時艾蘭王朱曉恩漂洋渡海,至大明朝拜皇帝,受封艾蘭王,陳公就是第一個見到他的人,而後帶他入亞洲,二次明西戰爭後於派遣教官於常勝立復國軍大營,操練軍士,發兵助其興復艾蘭王國,所以明軍在那。”
艾倫慕明撇了撇嘴:“沒有艾蘭王,他這個艾蘭王是假冒的。”
“北洋騎兵來了,普利縣就能攻守勢易,等着吧,等他們的馬吃飽,應將軍說我們的戰略錯了,我們看看他能幹出什麼,而且普利城也不必再發愁糧食,艾蘭王的泰隆衛種了很多土豆,會陸續用船運來,我們只要保護好航道,這場仗的收穫也許比我們想象中要大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