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遭受了明軍的襲擊,襲擊之所以被稱作襲擊,往往意味着受襲者在戰鬥開始前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而徵召農夫組成的烏合之衆則意味着即使在遭受襲擊之後,他們依然什麼都不知道。
“敵人有多少?”
“他們在哪?”
“他們有什麼樣的裝備?”
普利茅斯伯爵的三個問題,逃過來的潰兵一個都答不上來。
穿着天鵝絨袍子的爵士叉着腰在營帳裡兜圈子,看向騎士老爺的目光滿是懷疑:“什麼都不知道,閣下跑過來做什麼?”
渾身包裹在鐵皮裡的騎士老爺想了想,道:“我來參加圍城。”
他確實不知道那些敵人是從哪冒出來的,明明駐營時派了兩個農夫在周圍警戒,可敵人還是呼嘯着像一堵牆一樣衝了上來,一陣風般地他們來了;一陣風般的他們走了;他還沒來得及上馬,村子裡好不容易纔拉出來的農民伯伯就被趟平,就剩下仨把腦袋埋在地下撅着屁股的人還能站起來。
那些渾身紅色的騎兵裡還有人拿着小榔頭給他腦袋上來了一下,幸好他帶着巨大的鐵盔,不過這也決定了他除了眼睛那一道小縫外根本看不見什麼東西。
確實挺嚇人,那一錘子沒啥威力,正當他提起雙手斧打算來一場面對面的決戰,那些騎着小馬兒的騎兵居然掏出了手槍,嚇得他趕緊帶着剛從妓女肚皮上爬起來的扈從翻身上馬,朝東邊逃跑。
一仗下來自個一個敵人都沒打死,腦袋被敲了一榔頭、身上的鎧甲後背摳下來仨打扁了的小鉛粒,附庸沒了、扈從死了,要不是在路上發現另一支部隊被殲滅後留下的遺蹟,弄不好騎士老爺就被餓死在路上了。
事實證明對武裝到牙齒的重型騎士而言,飢餓帶來的威脅比不願殊死一戰的北洋騎兵大得多。
“等等,你提到,路上看見被殲滅的戰場遺蹟?離這有多遠?”
騎士老爺被問住了,想了想道:“可能有二十里?”
英格蘭以前屬於羅馬,他們的計量單位也是羅馬單位,最小單位的英尺和中國古代的步一樣,是人交錯兩步的距離,約合一點五米。
至於英國人自己的單位英寸就有點鬧着玩兒,愛德華二世規定標準英寸,去麥田裡找三個最大的麥穗排到一塊的距離就是一英寸。
而他們的裡則是一千尺,相當於一千步,明制將近三裡。
普利茅斯伯爵撇着嘴沒有說話,現在他知道至少有兩隊正在向普利茅斯集結的部隊遭遇襲擊,其中一支盡數陣亡或失蹤,另外一支部隊剩下一名板甲比他這個伯爵防護還好的騎士。
他身上穿着一套全身板甲,連腋窩前後都有覆蓋甲片來保護弱點,胯下也有巨大的鋼鐵凸起,唯一能看見的甲縫只有眼睛那一條線,看上去這套鎧甲纔是讓他從敵軍襲擊中僥倖存活的原因。
伯爵老爺長出了口氣,疑惑地問道:“通常一名騎士的稅收是不能供養起這樣一副板甲的,閣下?”
騎士老爺摘下頭盔,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有很多地來養羊,還爲貧民發放貸款,投資船隊經商,所以買得起一副格林威治盔甲廠的板甲,如果您有興趣,我們可以聯手一起投資商隊,普利茅斯是很好的港口。”
人們說時代變了,最先感受到時代變了的風潮就是地方上與普通市民、商人最接近的騎士,以及居住在倫敦的貴族們,他們有更多機會參與到這場關於財富的變革之中。
而對於整天沉迷於莊園裡開宴會的貴族,則對時代變革完全沒有感覺。
“好主意!”伯爵的笑容突然頓住,道:“那也得等到普利茅斯被奪回來再說,我並不知道城裡還有一支騎兵,難道敵人的援軍來了?”
就在伯爵試圖派人聯繫城中內應的時間裡,又連接收到三支部隊在西邊被殲滅的消息,逃回來的騎兵一樣是同樣口徑:他們在宿營或趕路時突然遭受襲擊與伏擊,敵人遠遠地觀察着他們,他們卻不知道敵人就在附近,緊跟着在必經之路上遭遇騎兵衝擊,轉眼被消滅得乾乾淨淨。
僥倖逃出生天的人都有相同的特點,只有那些鎧甲最好、速度夠快且足夠膽怯的人才能逃走,一旦他們意志不夠堅定,沒在第一時間逃跑,就沒機會了。
不論十幾個人的小隊,還是上百人的大隊,結果都一樣。
圍城的主將查爾斯在地圖中繪上多個確實遇襲或好像遇襲的地點,知道時間的就寫上時間,不知時間的就留白,最終展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副活躍在西面各個方位遇襲圖。
“敵人至少有三支部隊在西邊,也可能更多,同一天中二十里內四支部隊在不同地方遭受襲擊,這些敵人可能是從愛爾蘭趕來的敵軍,自康沃爾郡的紐基登陸,他們後面或許還有大量步兵。”
伯爵沉沉地嘆了口氣:“我們必須調兵阻止他們,有人看見,在明軍騎士沖垮陣形後,提着斧頭的紅毛蠻子衝進營地見人就殺,一旦部隊被殺散,即使是領軍的貴族身穿板甲也擋不住他們……他們看上去沒有俘虜貴族索要贖金的想法,所以大家可以鬆一口氣,你們的錢包沒有問題。”
“但是直到目前我們還沒聽說他們留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