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明可陰着呢。
他的部隊人少。
歷經溫切斯特一場大戰,他麾下沒受傷的精銳北洋軍、艾蘭復國軍、艾蘭騎士三部不到八百,牧野三營老兵不到兩千。
這兩支合計兩千七百餘的人馬,就是跟隨他一路奔馳至倫敦城下的全部人手。
後邊遠遠跟着仨普利營合輕傷兩千餘人,跟他們隔着五十里便紮下營地。
應明這次要辦大事,真要是成功打進倫敦城,再把他們調來彈壓百姓。
經過應將軍深思熟慮,打仗還是不讓他們攙和了。
真不是應明眼界高,打仗嘛,未經嚴格訓練的軍隊見勢不妙撤退的、害怕的,這是人之常情。
可友軍佔據優勢擊潰敵衆,能跟着敵軍一起成建制潰退到敵軍休息營地裡頭的,應將軍從戎五載,還是頭回見到,也算是給他開了眼。
至於先前戰鬥中產生的傷兵,都留在百里外的溫切斯特,輕傷照顧重傷的,能救活的儘量救活,傷勢嚴重無法復原的,等危急時刻過去就送到普利坐船回東洋軍府領撫卹回家。
就帶着兩千七百多號人,應明敢兵臨倫敦城下,就因爲西班牙歸附家丁林登給他來了個銀貨兩訖。
應明這邊一給銀子,林登立馬進入非常靠譜的工作狀態,把他離開倫敦時所知道英軍的軍事動態、防禦部署、兵力構成統統透了出來。
精細到西敏寺果園有全倫敦最大、最好、最專業的妓院,深得魏明四世之心。
林登能打開倫敦西城南靠近西敏寺城牆下的一座水門,負責把守那座水門的衛隊長官曾在對抗法國時與他並肩作戰,因賭博而窮困潦倒、負債累累。
應明甚至不需要付出真金白銀,只需要宣告攻城成功免除他的債務,就能讓他打開水門。
除此之外,曾任職練兵官的林登還掌握另外一處水門,倫敦塔的水門。
倫敦塔是倫敦城內王室歷代加固的宮殿與防禦性要塞,除了王室居所,還有儲藏珍寶、監獄、天文臺、教堂、刑場、動物園、小碼頭與兵營,由十三座塔樓連城防衛的綜合堡壘。
一旦明軍攻入城內,幾乎可以預見,最後一場戰爭一定發生在那。
倫敦塔的水門也被稱作叛徒者之門,是用來押送上層貴族罪犯的通道,作爲城堡的弱點它戒備森嚴,林登也無法打開這座水門,只是知道能從哪進去而已。
儘管應明掌握了許多情報,想攻至倫敦城下依然很難,因爲倫敦是個奇怪的地方。
就不說橋對面東邊還有個小城,單說城外有六裡地空白地帶就很奇怪。
這是因爲伊麗莎白爲控制倫敦人口,不準任何人在城門六裡內修建任何住宅、商鋪,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這座城人口繼續膨脹,城內城外擠了十五萬人,因法令被隔絕在城內、城外的空白地帶兩側。
要想率軍攻擊內城,就得先穿過空白地帶外的郊野居民區,再穿過空白地帶才能進攻倫敦城,而這在不驚動百姓、不被發現的條件下幾乎是不可能的。
守軍哪怕多半是臨時徵召的烏合之衆,他們依然有一萬七千二百的龐大兵力,甚至哪怕單單有過訓練的衛隊都比應明的人多。
他要攻城,至少需要設法削弱、分割守軍。
要想達到這一目的,最好的方法是誘使守軍出城野戰。
在城外罵戰激將失敗後,應明立刻轉變計劃,率軍繞城半周,向北行軍,走沒多遠便着手設立伏擊圈。
作戰中調度敵軍是一門學問,誘敵,就要攻其必救。
英格蘭女王往北走了,應明也往北走,守軍便多半會追出來。
當然應明並不認爲守將一定會發兵出城。
如果他是守將,就很可能就不出城——英格蘭女王跟我大明普州參將有什麼關係,死就死唄,我當倫敦山大王。
但查爾斯·霍華德男爵並不這麼想,他一定要出城保護女王不受明軍的追擊,所以換他自己捱揍。
先是派出偵查的騎手被殿後的北洋騎兵隊一一殲滅,而後主力部隊便在追擊過程中被明軍設立的虎蹲炮、佛朗機炮陣地轟了個暈頭轉向。
尤其是從戰艦上卸下的重型鎮朔將軍,炮彈帶着橫掃千軍的威勢砸在地上幾次起落,將路徑上所有人砸成血肉骨頭。
還沒從被炮轟裡緩過勁來,他們口中的第三牧野營莫明便列隊衝鋒掩殺過來,倉促之下領軍貴族正要高喊撤退,明軍的騎兵已繞至兩翼夾擊而來。
有時收攏潰軍也不是什麼好現象,潰軍被整編爲新戰鬥力的同時,也會爲新的軍隊帶來舊的恐懼。
倫敦的軍隊尤其如此,他們收攏了自普利之戰以來歷次戰爭的倖存者,人們到處散播着明軍的恐怖,尤其是戰場上一錘定音的東洋騎兵。
人的名樹的影,現在他們看見紅帽子就害怕。
前陣與兩翼被殺散,前面的丟盔棄甲、後面的推推搡搡,六千多人擠在一起自相踐踏,運氣好的逃向郊野、運氣差的當場重傷乃至死亡,大部隊被明軍騎兵追擊一路砍殺收降,就連逃到城牆下守軍都不敢開城門。
只能拿着火槍與長弓無差別射擊,以防止潰軍衝關。
最後只有逃到城西的三百多人在傍晚偷偷叫開城門,逃回城去。
經此一役,查爾斯·霍華德徹底絕了援助北方的心思,只想着守好倫敦城。
絕望與恐慌的情緒在城內蔓延,戰役結束的第三天,查爾斯霍華德再度派出小股馬隊向北方探查,他們一路向北走了很遠,都沒能追蹤到明軍的跡象。
讓城內稍感放心,只是女王那邊,他們是真的顧不上了。
爲今之計,只能祈禱情況真能像楊高說的那樣,女王離開倫敦,則倫敦與女王都能保住。
但是令他沒想到的是,應明並未率軍向北追擊女王。
他的軍隊只是在城北郊野兜了個大圈子回到城西,在三月十四日夜晚,自艾蘭、牧野軍中精選五十敢死之士,攜輕甲利刃弓弩跟着林登自城外綠地摸向西牆水門。
僅過去半個時辰,倫敦西城牆的尖塔上便揮起火把。
一時間城北、城東皆響起令人震怖的號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