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江南,草長鶯飛,湖光山色,最是嫵媚。
東方緲自幼沒離開過家門,江南美景更無從領略,而今與心上人結伴而行,自是笑逐顏開,一掃以往的陰鬱心情,變得開朗起來。
在東方緲的心裡,東方昊的定位是模糊的。以前他是呵護自己的哥哥,後來知道了他的身世,情感便發生了變化,她更想東方昊不僅僅是哥哥。當然,多年積澱的親情始終也沒有淡化,所以她對綠竹並不在意,甚至還常常把她當未來的嫂嫂看待。
是以綠竹雖然時或生出嫉妒之意,但也沒有理由發泄。相處日久,二人姐妹相稱,倒也和和融融。
東方緲武功本來就稀鬆平常,輕身功夫更是無從說起,因此一行三人遊遊走走,走走停停,到得杭州城,已是三月初一。
因走得累了,三人走進一家茶館喝茶。綠竹對本地的風土人情熟悉,所以都是她張羅着安排茶點。
東方昊警覺地四處看看,離開了座位。也就一會兒功夫,他回來時,東方緲不見了,而綠竹端着茶點剛回來。道:“西湖龍井,請公子品嚐。”
東方昊道:“緲姑娘呢?”
綠竹道:“咦,剛纔還在。”
東方昊剛要往門外走,卻被綠竹一把拉住,看看綠竹似嬌似怨的神色,東方昊搖頭笑道:“緲姑娘未出過遠門,這杭州城花花綠綠,倘給她走丟了,可是大大不妙。”
一路之上,綠竹一直沒有機會單獨與東方昊相處,此刻到了杭州,她返回孤山拜謁師父,不免要與東方昊暫時分手。女孩兒心細,分別之際怎麼能不叮囑幾句,何況緲姑娘一刻未曾離他左右。
綠竹見他神色不定的樣子,小嘴一撅,嗔道:“哼,你心裡就只一個緲姑娘……”
“緲姑娘人地生疏,你怎麼好計較呢?”
“那我千里迢迢尋你,吃了這麼多苦頭,你怎麼連一句體貼的話都沒有!”
綠竹說到此處,妙目之中已含淚花。
東方昊見狀也覺得過意不去,忙從懷裡掏出手帕,遞給綠竹。
綠竹接過來一看,是自己送給東方昊的那方絲帕,立時破涕爲笑,心裡暖暖的。
這時跑進來一個小叫花子,直奔東方昊,將一個紙團塞給他。道:“大哥哥,讓我送信的人說,你會給我一錠銀子。”
東方昊立刻展開紙團,上面寫道:父女團圓。
東方昊急道:“那人在哪?”
小叫花子用手指着門外,道:“就在那兒。”
東方昊跨到門口,順着所指方向望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迅速消失在人流之中了。
他閉目一回想,那個人影似乎是王老六的手下白寶山,看來六叔當初並沒有殺死白寶山和老疙瘩,瞞着東方東風,把兩個人保下來了。如果真是如此,他心裡倒是甚感欣慰,畢竟那件事是他親手策劃的。
綠竹摸出一錠銀子,那小叫花子搶在手裡,高高興興跑了。
綠竹一臉惶惑之色,可憐兮兮望着東方昊。東方昊安慰道:“綠竹,你放心回去吧,緲姑娘是他爹接走她了,想來沒什麼要緊。”
綠竹囁嚅道:“公子你……別太難過,那我去了。”
她沒走幾步,卻又轉回來,道:“明天早上綠竹在西湖放鶴亭等你,你一定來啊,要麼我不放心緲姐姐。”
東方昊點點頭,轉身疾走。
他想東方東風就在杭州,而街上這些衣服上繡着圖案的江湖漢子想必也是五毒門的人。
忽有一個陌生人迎面而來,躬身道:“敢問是東方公子麼?”
東方公子一怔,打量了他兩眼,“嗯”了一聲。
“那邊樓上有人等你。”
東方昊說一聲“多謝”,便飛身上了茶樓。
樓上憑窗觀賞景色的正是紅光滿面、精神矍鑠的浮白老人。
他對面坐着金面餘正堂。
東方昊施禮道:“師祖安好,餘伯父安好。”
餘正堂喊道:“喂,西湖龍井!”
小二忙遞過來一枚茶盅,又在陶壺裡添了些開水。
浮白老人笑道:“賞西湖景,品龍井茶,雅也趣也,徒兒,要不要師祖再教你品茶之道?”
東方昊笑道:“師祖曾言凡事有輕重緩急的,這品茶之道只好緩一緩了。”
“哈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也跟你那不成器的師叔學會抓我小辮子了,你說說倒有什麼比茶道更急的。”
東方昊把緲姑娘失蹤之事說了。
餘正堂道:“是東方東風的千金麼?”
“嗯。”
浮白老人道:“後天咱們就要和他兵刃相見了,他豈能容忍他的女兒在咱們手上,屆時不免投鼠忌器。”
東方昊心道,你們可不瞭解東方東風的爲人,他只要不以自己女兒要挾我就算阿彌陀佛了。
他喝了一口茶,道:“師祖,東方東風意欲何爲,查清楚了麼?”
浮白老人道:“五毒門的人約有三四千,均已集結杭州,東方東風本人坐鎮玉皇山,他已廣佈江湖,說是三月初三舉行婚禮暨展示龍鳳雙珠儀式,實則向天下宣告他東方東風要稱武林霸主!”
“舉行婚禮,是雲夫人麼?”
餘正堂道:“自然是雲夫人。東方東風此舉可謂一箭雙鵰,閻羅老祖已歸隱十數年,但餘威尚在,以龍鳳雙珠昭示天下,不怕有人不服。此外,雲遮月既做了他的壓寨夫人,又可牽制閻羅老祖,並替他清除異己。”
“師祖,餘伯父,既然如此,咱們該當救出雲夫人,那麼東方東風的儀式便無法舉行!”
餘正堂嘆一口氣,道:“話雖如此,但玉皇山戒備太嚴,恐怕還設置了種種機關,三四千嘍囉不提,單是金木水火土五大護法就很難對付。若非如此,遮月山莊左右二使者怎麼會被俘。”
“愁面羅漢和怒面羅漢都失手了?”
“唔,二人闖玉皇山欲救雲夫人母女,不幸遭了暗算。”
東方昊沉吟良久,忽道:“師祖有何妙策?”
浮白老人啜一口茶,道:“敵我力量懸殊,硬闖等於白白送死,老夫打算到初三那天見機行事,即便不能得手,至少也摸清玉皇山地形,而後再議破敵之計。”
“對了,師祖,我師叔不是在蛇首堂麼?或許他們能摸點線索。”
“五毒門所屬五堂散居杭州城內多處,蛇首堂在煙霞洞駐防,我已吩咐他們摸清雲夫人住所,機關設置諸情況,可到現在仍無訊息。”
恰在此刻,只聽“噔噔瞪”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上來一個妙齡女子,卻是雲夫人的女兒雲閉月。
雲姑娘跑得香汗淋漓,一見東方昊,立時撲在他懷裡,委屈得抽泣不止。
東方昊輕輕撫着她肩頭,安慰道:“別怕,雲姑娘,你是怎麼跑出來的?”
浮白老人見二人這般親暱,眉頭微皺。
雲閉月這才止住哭泣,將視線停在浮白老人臉上,道:“是青白雙龍放我出來的,他叫我到這來尋浮白老人,前輩,你就是浮白老人麼?”
浮白老人微笑着點點頭,道:“姑娘沒被關在玉皇山?你母親怎麼樣了?”
“我原是跟母親一起關在玉皇山的,今天早上一個糟老頭子說我母親要結婚,我在身邊不方便,所以不由分說把我押去煙霞洞。誰知道青白雙龍卻是什麼堂主,便尋機將我放了,要我到這兒來找他師父。”
“我師叔要你捎什麼信沒有?”
雲閉月怔怔地搖搖頭。
“那麼,他們也沒去過玉皇山?”
“玉皇山只有東方東風和五個糟老頭子可以自由進出,戒備甚嚴,還有好多埋着竹籤的陷阱。我家左右二使者就是失落陷阱被俘的。”
說着說着雲姑娘不禁傷心得落起淚來。
浮白老人道:“雲姑娘,你也不用憂慮過重,咱們總會設法救出你娘。時候不早了,大家各自安歇吧。”
東方昊好像於心不甘,浮白老人瞧在眼裡,嚴肅道:“徒兒,未經師祖允准,不得擅闖敵陣,記住了?”
東方昊神色一變,忙道:“徒兒謹記。”
隨即攜雲姑娘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