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竹不見了蹤影,是紅梅先發現的。下了飛雲崖就是荒山野嶺,她擔心師妹的安全,就催促愁面羅漢來報信。
雲遮月道:“她的隨身物品還在嗎?”
紅梅道:“我去看過了,東西都在。”
西門落停道:“她走的時候情緒怎麼樣,沒說什麼嗎?”
紅梅聞言瞥了一眼雲閉月,低頭不語。
雲遮月道:“是你惹綠竹姑娘生氣了?”
雲閉月一嘟嘴,道:“哪有,真是的。她跟在哥哥屁股後頭,我攔住了她。我們家的私事,不想讓她亂摻和。”
白龍忽道:“呦,不好!這麼漂亮的女娃兒,要是碰上黑刀女煞星,豈不凶多吉少,摧花折柳,香消玉……”
衆人一聽,不禁愕然。
青龍覺得此番話語不倫不類,忙打斷他,道:“打住,那綠竹姑娘是咱們師侄的碼子,說話別忘了輩分。”
白龍訕訕的,道:“就你跟老子過不去,現在是人命關天,咱們趕緊去救人!”
雲閉月道:“我也去,是我把她氣走的,我理當把她找回來。”
雲遮月道:“都站住。綠竹姑娘只是心情不好,到處走走散散心也是有的。公子一個人去就足夠了,你們誰也別添亂。”
西門落停也是這個心思,聞言立即去了。
雲遮月對青白雙龍道:“兩位叔叔請隨我來,我請你們品茶。”
賞月樓裡,青白雙龍坐着有些不自在,閨房的溫馨優雅,是他們想象不出的氣韻。
雲遮月道:“女兒,給師叔敬茶。”
雲閉月一百個不情願,嗔道:“娘,他們怎麼又成了師叔了,我不同意。”
雲遮月道:“你哥哥是不是管他們叫師叔?”
雲閉月道:“是呀,唔,還真是。”雲閉月一手端一碗茶,給青白雙龍放在條案上。
雲遮月道:“不行,從來。雙手端着,說請師叔喝茶。”
雲閉月雙手端茶遞給青龍,脆聲道:“請青龍師叔喝茶。”
青龍道:“謝謝姑……侄女。”
到了白龍面前,兩人都有些不自然,儘管在西湖邊上,情感糾葛已然化解,但畢竟發生了一系列惡作劇,現在突然從新排了輩分,心裡不免覺得怪怪的。
“白龍師叔,侄女請你喝茶。”
白龍囁嚅道:“老子……”說到這他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續道:“師叔,師叔謝謝你,雲姑……侄女。”
青龍見他前言不搭後語,大皺眉頭。道:“雲夫人,西門西風兄雖然不在了,但他還是我們的師兄,按理說我們應該尊你一聲嫂嫂。”
白龍道:“是呀嫂嫂,白龍以前不知道這層關係,對雲……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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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白龍把話說完,雲閉月就蹲在他膝前,一手摟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嬌嗔道:“師叔,不許你說了,以前都是侄女胡鬧,你要有氣,就打我一巴掌吧。”說着她拿起白龍的手往自己臉上貼。
白龍道:“傻丫頭,師叔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麼捨得打你。”說話時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兒。兄弟倆行走江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整天刀頭舔血,從來沒有過如此細膩的情感交流,一時情難自禁。
看着眼前這動人的一幕,雲遮月感到特別欣慰。她知道白龍跟女兒曾有荒唐的約定,便藉此機會排排輩分,潤物無聲地翻過這一篇。
……
西門落停尋遍了遮月山莊,仍然沒有見到綠竹的影子。
越走越遠,沒留神已經走到了一個山坳。
他舉目四望,感覺這裡的環境似曾相識。猛然想起,這是當初從長青淵出來的地方,但上次來就沒有發現最初的出口。
他又向外延展搜尋了一遍,還是沒有任何收穫。他百思不得其解,因爲如果是人爲把洞口埋了,這麼短的時間應該還有痕跡可尋,但事實是什麼不自然的地方都沒有。
西門落停忽然想起那本《三字經》,於是從懷裡掏出來,仔細端詳那個貌似地圖的片段,意欲對照實地山川景物,看看是否有相合之處。結果很失望,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
綠竹還沒有一點訊息,他心裡不免有些焦急。但冷靜下來一想,無頭蒼蠅似的亂闖也不是辦法。他運足丹田之氣,喊道:“綠竹——”
聲音遠遠送出,撞上山崖折返回來,迴環若干頻次,聲音減小,最後歸於沉寂。
聲音驚動了林中的山雀,撲愣愣飛起了一片,同時也伴着一些落葉。
他的視線隨着落葉,掉在腳下的碎石上,突然發現了一個綠色的絹花。他拿在手裡一看,確認就是綠竹佩戴的,心想綠竹就在附近,至少她來過這裡。
他把耳朵貼在山壁,運功集中到聽力上,居然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他一路循聲走去,拐過一個山坳,撥開樹叢,看見遠處有兩撥人。
西門落停無暇多想,運足功力,腳下生風,一剎那就衝到了前面。
果然是綠竹。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此刻綠竹正用劍指着華三哥。
華三哥規規矩矩坐在地上,顯然已經被點了穴道。
當然,綠竹沒這個能耐,是怒面羅漢的傑作。
不遠處是華三哥手下的一夥人,因爲懼怕怒面羅漢的身手,都不敢靠前,但領頭的華三哥受制於人,他們也不能逃跑。眼下就這樣僵持着。
西門落停看眼前的情勢,便知道了個大概。華三哥想劫持綠竹,以逼迫西門落停交出華氏兵器譜。沒料到被巡山的怒面羅漢制服了。
怒面羅漢道:“公子來得正好,你看着辦吧。”
華三哥也道:“沒錯,你來得正好。我們本來也沒想難爲這個姑娘,只是你將我們的華氏兵器譜據爲己有,似乎有違江湖道義。”
西門落停道:“你說正好,我也認爲正好。我問你,五道觀跟你們有什麼深仇大恨,爲什麼要殺歸拙真人?”
華三哥急道:“老子比竇娥還冤,信不信由你,那人不是我們殺的。我們去的時候,他早就死了。”
西門落停道:“雪龍駒是怎麼回事,你想好了再說!”
華三哥道:“不錯,我們確實去了五道觀,那是我們得到情報,說華氏兵器譜就藏在五道觀。可搜遍了所有地方,也沒找到。臨走的時候,看見馬廄裡雪龍駒沒人照料,就順手牽走了。”
按他的口氣,反倒是救了雪龍駒。
西門落停道:“是誰給你的情報?”
華三哥道:“是天神會的嘍囉。”
西門落停道:“你確認是天神會的人?”
華三哥道:“是我猜的,還沒辦事就索要賞錢,名門正派沒這號人。”
西門落停回想起當時在吃飯時打聽到的消息,兩相印證,知道華三哥所言非虛。於是轉身對怒面羅漢道:“前輩,解開他穴道,放他走吧。”
依西門落停現在的功力,擡手就可以解開他穴道,但這樣做等於對怒面羅漢不敬。
華三哥卻道:“西門公子,你得把東西還給我呀。”
西門落停道:“你別得寸進尺,今天你意欲劫持綠竹姑娘,我沒追究你,你就謝天謝地吧。至於那個什麼譜,自會對華家莊有交代。”
怒面羅漢道:“你要不要解穴,給個痛快話!”
華三哥道:“我傻呀,當然要解,勞您大駕。”
綠竹扭頭就走。
西門落停趕緊追上來。
綠竹道:“你什麼時候都是到了最後,才發現我的存在。”
西門落停道:“大敵當前,我總不能先纏綿悱惻吧。”
綠竹嬌嗔道:“每次都是大敵當前嗎,你想想看。你就是把我當空氣了,沒良心。”
“我送你一個小禮物,你肯定開心。”說着拿出那個綠色絹花。
“我要你給我戴上。”
西門落停小心翼翼給她戴在頭上,臉對臉貼得太近了,不免有異樣的感覺,趕忙找個話題,道:“公主殿下,你以後能不能別這麼丟三落四。漂亮的頭花兒丟了多可惜。”
豈料綠竹聽了笑彎了腰,道:“我以爲你的智商有多麼高呢,原來是接近弱智。絹花是我特意留下的,就爲給你引路。我本來打算再丟一隻鞋,豈料還沒來得及,怒面羅漢就像一道閃電出現了,根本沒看清他用了什麼招式,一眨眼就制住了華三哥。”
西門落停道:“姑娘心思縝密,臨危不亂,在下甘拜下風,望塵莫及。”
“哎——”綠竹長嘆一口氣。
西門落停道:“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你怎麼還嘆氣呢?”
綠竹悠悠道:“一點兒都不完美,我本來想,那個像閃電一樣出現的人,應該是你,而不是一個糟老頭子。”
西門落停心想,自己的思維和她根本不在一個軌道上。對她來說,引起心上人的關注,比遭遇生命危險更重要。遂溫言道:“都是我不好,若是早來一個時辰,就趕上英雄救美了。”
綠竹這才展顏一笑,道:“既然知道錯了,那你補償我吧。”
“鞍前馬後,願意效勞。”
“我累了,你抱着我走。”
西門落停反應挺快,嘴上說聲“好”,已經把綠竹背在肩上。
他有意混淆背和抱的概念。因爲他不敢確定“抱”會產生什麼結果,更不願意把自己的自控力放在火上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