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狩獵的當晚,在熱河行宮設宴款待隨行近臣,四王爺也在其中。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皇上道:“老四,你那個隨從來了嗎?”
四王爺道:“回皇上,皇甫鎮來了,在外面候着。”
皇上道:“皇甫鎮,唔,這人跟你多久了?”
四王爺道:“回皇上,皇甫鎮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武功人品都不錯。前些年本來想考武狀元,但母親去世,他便守孝三年,就給耽擱了。”
這個說辭是四王爺預先跟皇甫鎮統一口徑的,因爲皇上選人忠孝爲先,有時候把“孝”看得更重。
皇上道:“還是個孝子,傳他進來吧。”
皇甫鎮進來跪倒便拜,口中道:“微臣皇甫鎮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上道:“平身吧。朕看你身手不錯,飛奔起來居然比獵狗還矯健。這樣吧,你跟我的帶刀侍衛比劃比劃。”
那帶刀侍衛走上前來,見皇甫鎮沒有兵刃,遂遞給他一把腰刀。二人互相行禮後,便舞將起來。
帶刀侍衛使的是乾坤日月刀法,穩健沉實,確有皇家氣象。劈、砍、刺、崩、點、斬,一絲不苟,風雨不透;皇甫鎮以刀對刀,用上了少林寺雙刀十八滾的功夫。儘管是單刀應敵,但兩隻手交替持刀,雙刀的刀法一點都不露破綻。
帶刀侍衛知道分寸,在皇上面前收斂了幾分狠辣,展示了更多觀賞性;皇甫鎮自然心領神會,心道這場比武既不能落敗,更不能明顯取勝。把皇上的帶刀侍衛打敗了,不是什麼好事。
二人見招拆招,或攻或守,三十個回合一過,皇甫鎮賣個破綻,繼而踉蹌兩步。抱拳道:“慚愧,領教了。”
帶刀侍衛也收刀抱拳,道:“承讓。”
衆人鼓掌。
皇上道:“朕看你們兩人功夫不分伯仲,特別是行伍出身,卻能夠摒除好勇鬥狠之氣,尤爲難能可貴。傳旨,賞賜帶刀侍衛官銀五十兩,賞賜皇甫鎮腰刀一柄。”
皇甫鎮心情格外激動,他知道這柄腰刀到手,就意味着已經是御前侍衛了。遂匍匐在地,唱到:“謝主隆恩!”
西門落停聽了皇甫鎮的經歷,總算比較全面地瞭解了這個強進對手的情況,也解開了之前難以索解的一些謎團。
但是他抓捕東方東風是出於什麼目的?如果是正常辦案,爲什麼刑部沒有備案?種種疑點仍然找不出合理解釋。
當然,目前最緊要的是,可否通過他從東方東風手裡拿到解藥。
洪大人明白了他的訴求,沉吟半晌才道:“我和皇甫鎮雖然同朝爲官,但是內外有別。皇上身邊的人,我們是很少打交道的,因爲很容易引起風言風語。我要貿然找他,效果未必理想。這樣吧,我想起了一個人,明天介紹你們認識一下,或許是一條捷徑。”
西門落停道:“那好,洪兄我先告辭。”
“你就在本府住吧,房間都準備好了。”
“不好太過打擾,洪兄,我還是住店吧,兄弟也自由一些。”
洪大人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兩江會館,我讓剛子帶你去。”
剛子就是給西門落停開門的那個小夥子。
兩人邊走邊說。
西門落停道:“兩江會館是什麼地方?”
剛子道:“我們家老爺是蘇州人,兩江會館是江蘇浙江兩省在京城的會所,所以重要的親朋好友,老爺都會安排在這裡下榻。”
西門落停仔細打量了剛子一番,笑道:“聽口音,你是保定府的吧。”
“公子,你怎麼知道?”
“老鄉見老鄉呀,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原來公子也是保定人。”
“怎麼樣,在京城過得好嗎?”
“混口飯吃唄,看家護院,能好到哪兒去。”
“在京城,咱們保定人多嗎?”
“少倒是不算少,不過大都是幹這個營生。”
西門落停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保定府民風彪悍,習武成風,尤以摔跤爲最。摔跤又稱“勾腿子”,江湖上流傳的俗話叫做“京油子,衛嘴子,保定府的勾腿子”。
還有一個版本,道是“保定府的狗腿子”,這個解讀其實也難怪,因爲到京城謀生的保定人,多是看家護院的打手。不會識文斷字,很難有別的出路。
兩人走路的時候,後面已經跟上了尾巴,西門落停早就察覺了,只是沒有聲張。
到了比較僻靜的路段,後面尾隨的三個人突然衝到前面,擋在了二人面前。
其中一人道:“剛子,我們知道你跟丁鳳順是鐵哥們,你乖乖告訴我們他的去向,大家都好說話。”
剛子也不示弱,道:“幹嘛,要打架,別說我不知道丁鳳順去了哪裡,就算知道,也不會告訴你。有你們這樣打聽人的嗎!”
那人嘿嘿一笑,道:“行呀小子,你現在不說,那就找地方說去,看你還敢鐵嘴鋼牙!”
三個人一起出手,就要把人扭住帶走。
只見剛子大吼一聲,單足點地,雙拳展開,身體下蹲,整個人旋轉起來,就聽“砰砰砰”三聲,三個人都是踉蹌後退,費了好大勁才站穩腳跟。
西門落停暗道,這個剛子還真有一把蠻力。
那三個人顯然吃虧在不知道對方的武功路數,這一出手便看出他的弱點,知道他練的是摔跤,這種功夫利於貼身近戰,只要跟他保持距離,伺機出手,那麼他只剩下捱揍的份了。
三人圍着剛子開打,腳下騰挪閃展,打一拳退一步,始終讓他摸不着上手的機會,立時陷入被動。
西門落停暗拍一掌,掌風將三人震退五尺,笑道:“天子腳下,你們居然敢撒野,三個打一個,也不問問小爺同不同意。我不理你們,還真把我當空氣了!”
那三人見西門落停出手不凡,不敢妄動。帶頭的那人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卻道:“天子腳下,更得講理。他的哥們兒睡了我的女人,現在人腳底抹油跑了,我來問問去向,難道不應該嗎。綠帽子沒在你的頭上,你自然不着急。”
剛子聞言,怒道:“你,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根本沒……”
那人欺負剛子笨嘴拙舌,搶道:“這種下三濫的事,你自然不肯承認,說不定你也沾了腥!”
三人嘿嘿怪笑。
剛子氣得漲紅了臉,卻一時不知道如何辯駁。
西門落停察言觀色,知道三個人沒憋着好屁,於是做個劈掌的動作,道:“滾!”
三人灰溜溜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