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雙龍二人正自興高采烈,忽聞路邊林中有兵刃交鳴之聲,好奇心起,立時便命車把式收繮,循聲望去,卻是一男一女,鬥得正緊。
那男的約莫五十來歲,披頭散髮,相貌猥瑣,一口黑刀舞得兇惡無比,時而發出嘿嘿冷笑,令人毛骨悚然。
這種感覺除恐怖之外,更多的是噁心,如同癩蛤蟆爬上腳背一般,說不上疼,但是很膩歪。
那女的卻是一位妙齡少女,柳眉杏眼,櫻脣緊閉,一身紫色綢衫襯得雙頰粉裡透紅。
少女左手使劍,劍法極是精妙,劍光閃處,劍花迸飛。時時發出嗡嗡的鳴響,加之一兩聲嬌叱,直如掠花蝴蝶,點水蜻蜓,舞姿映襯在雪地上,煞是好看。
相形之下,那漢子更顯得醜惡兇狠。手中黑刀卻虎虎生威,密不透風,好似一口黑鍋罩住了妙齡少女,她哪裡還喘得過氣來?眼見香汗淋漓,便要做刀下之鬼!
白龍已然沉不住氣,憐香惜玉之心頓生,有心援手,怎奈青龍卻紋絲不動。
白龍急道:“美人落難,咱兄弟見死不救,豈不負了這俠義道?”
青龍慢條斯理道:“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你那點小心思,老子豈有不知?我且問你,今天是幾月幾日?”
白龍道:“臘月初三。”
青龍道:“然則咱們剛定的規矩你就忘了不成?”
白龍恍然大悟,情知中了青龍的請君入甕之計,無奈只得陪笑道:“親哥哥,好哥哥,這人命關天之時,你且聽我一回,以後你便多做一回莊好不好?”
青龍已達目的,說聲“好!”
這“好”字剛一出口,二人已急速向醜漢旋去!
正是威力奇猛的陀螺功!
倘若再遲半步,那少女定被一刀斷爲兩截。
饒是如此,頭上金釵也被削去一半,絲絲秀髮散落在雪地之上。
少女木然而立,顯見驚魂未定。
那醜漢變招也是奇速,耳聽身後強敵襲來,只好放棄少女,人未轉身,黑刀似閃電般向連體雙龍砍來!
豈料青白雙龍突然反方向急轉,輕描淡寫地避開黑刀,二人已轉到醜漢胸前三尺處。
醜漢自忖這一刀砍出,任何人也得倒縱或接招,故這一招使得太滿。此刻胸前門戶洞開,變招已是不能,危機之中只能來一個“沾衣十八滾”,形象狼狽之極。
單以武學造詣而論,醜漢的功力絕不在青白雙龍之下,他是輸在知己而不知彼上。他人未回頭,怎知道來襲者是連體之人,又怎知是從未見識過的陀螺功?
那紫衣少女,此時方纔鎮定,只聽她嬌叱一聲,揮劍向醜漢刺去。
青白雙龍道一聲“慢”,人已擋在少女身前。
少女卻嗔道:“躲開!誰讓你們兩個怪物多管閒事!”
青龍怒道:“若非老子大慈大悲,你這女娃兒此刻焉有命在?”
白龍嘻嘻一笑,道:“姑娘千金之體,豈可動怒?”
遂又轉身問道:“你這醜八怪,莫非吃錯藥了嗎,如此美貌的姑娘,竟也殺得?你姓甚名誰,受誰指使,快快招來,老子饒你不死。”
醜漢冷笑數聲,沉聲道:“諒你兄弟二人也奈何不得爺爺……”
青白雙龍自稱老子,而醜漢自稱爺爺,相比之下矮了一輩兒,豈肯嘴上吃虧,於是乎二人齊聲道:“哎!”
醜漢似乎沒有聽出其中關竅,續道:“爺爺……”
青白雙龍有應聲道:“哎!”
醜漢頓了一頓,道:“坐不更名,立不改姓,爺爺……”
青白雙龍又應道:“哎!”
醜漢喘口氣續道:“便是江湖中人人追殺的黑刀女煞星!”
白龍道:“你明明是醜惡至極的臭男人,卻怎麼叫女煞星?”
醜漢也不惱怒,道:“爺爺一口黑刀走遍天下,專殺江湖中的蕩婦女流,正是女人的煞星!”
白龍怒極,道:“生爲男人,不知憐香惜玉也就罷了,卻以殺女人爲樂,老子留你何用!”說罷就要大動干戈,怎奈青龍卻不理會。
青龍道:“老子與你雖非知己,但這脾氣卻也大同小異,好,你走吧。”
醜漢也不說話,轉身便走,瞬間消失於密林之中。
白龍見黑刀女煞星走脫,少了一個向少女獻殷勤的機會,心中大爲不滿,怒道:“你豈不是給老子點眼藥嗎!”
青龍得意洋洋,道:“老子最討厭女人,而這臭老頭子專殺女人。哼,他若死了,誰給老子出這口惡氣!”
白龍道:“我靠,你這是變態!”
那少女自知本領不濟,雖有意阻攔那醜漢,卻未付諸行動。緩緩將長劍插入鞘中,滿臉沮喪神情,也不道謝,轉身便走。
白龍忽道:“姑娘且慢。”
少女道:“閣下有何吩咐,難道要我謝你救命之恩麼?你可要清楚,非是本姑娘求救於你,而是你心甘情願管閒事的。”
嘴上刁蠻,一張俏臉卻是含嬌露態,風情萬種,直看得白龍心旌神蕩。
白龍訥訥道:“非也非也,白龍豈是施恩圖報之輩,在下能與姑娘相識,已是三生有幸,不過,這個……在下斗膽,姑娘芳名,可否見告麼?”
那少女玉手抽出長劍,劍身抽出一半,又“唰”地退回劍鞘,嗡嗡之聲不絕於耳,這才傲然道:“鳴鳳劍!”
青白雙龍已然看清,少女的劍柄上裝有兩個銀哨,舞劍之時,風灌哨中,自然發出嗡嗡之聲,有如鳳鳴。
鳴鳳劍法走陰柔一途,而鳳鳴之聲對內力淺薄之男子,有收攝心神之效。
方纔少女以此劍對敵黑刀女煞星,所以未奏效,只因爲黑刀女煞星內力雄厚,而且他專殺女人,心理扭曲,心態病狂。鳳鳴之聲,對他來說不啻對牛彈琴。
尋常男子,十之八九得着了鳴鳳劍的道兒。
白龍此刻如醉如癡,已是魂遊天外,忽道:“鳴鳳劍,鳴鳳……姑娘,你肯嫁給我做老婆麼?”
五迷三道的白龍,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溫柔了不少,煩得青龍一個勁咧嘴。
豈料少女非但沒惱,反而格格嬌笑道:“自然可以。”
連青龍聽來都大感意外,白龍更是狂喜,眼珠子似乎要蹦出來一般,忙道:“此話當真?”
少女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道:“終身大事,豈能兒戲,你若不信,咱們便撮雪爲香,先行定親之禮。不過,小女子有個計較……”
白龍急道:“儘管講來,老子縱然上刀山下火海,也面不改色!”
那少女眼神裡透着頑皮和狡黠,緩緩道:“那倒不必,你可知道古之賢者有云,一女不嫁二夫麼,小女子雖非名門望族,卻也是正派人家,豈能壞了這個規矩,那不讓世人恥笑麼?”
白龍一聽,少女的意思是自己要和青龍分身才答應,便如同吃了一枚冰核兒,自上而下,直涼到脊椎骨末端的長強穴,一臉沮喪之色。 嘴裡喃喃道:“這,這便如何是好。”
青龍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遂大怒道:“哼,咱娘死的時候你都沒有這般痛苦,好,好,老子也不拖累你,老子與你分家便是!”
言罷倏然出手,扯過少女的鳴鳳劍,反手自二人肩頭劈去!
這一劍倘若劈下去,二人便立時“分家”,即便不至於同歸於盡,也勢難兩全。
眼見劍鋒離二人肩頭不足半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