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餘府,庭院。
待酒席散盡時,已是黃昏。
浪子餘蛟已將氣息奄奄的東方昊安置在自己寢室。
綠竹姑娘隨在身後,雙目微腫,焦灼之態溢於言表。
梅蘭菊三人站在庭院光禿的石榴樹下。
白蘭的神色很複雜,說不好是焦慮還是不耐煩,總之她在院子裡不停地踱步。
餘蛟知道綠竹姑娘此刻一番心思,卻不便獨留她一人。
心想要隨她心願,最好的辦法是把孤山四女全都留下,如此一來,別人就沒話說了。
遂對梅蘭竹菊四女道:“家父向來敬重西湖孤山聖女,她老人家的愛徒來到開封地面,在下理當盡地主之誼。好在敝府房舍還寬裕,日用雜物一應俱全,若蒙姑娘們不棄,便在舍下盤桓數日如何?”
白蘭冷冷道:“三師妹既然願意留在這裡當使喚丫頭,便由她好了,本姑娘卻不便叨擾。”
說罷舉步便要出門。
紅梅卻道:“二師妹且慢。”
又向餘蛟嫣然一笑,道:“餘公子盛情,咱們卻之不恭,不如住下來,煩勞餘公子做個嚮導,也好領略領略開封府的名勝。”
嘴上雖然如此說,心中卻是另一番主意:師父命我們來開封查詢這臘八之帖的根源,到現在爲止卻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這樣回去師父面前如何交代?恰好少林寺苦餘方丈和武當山天河子道長均在餘府,這二人均是當今武林的頭面人物,倒要看看他們有何計較。餘蛟有意挽留,如此正好來個順水推舟。
紅梅嫣然一笑,看得餘蛟有些發癡,不由仔細打量了紅梅一番。他腦海裡立刻浮現出張小倩的影子,一顰一笑何其相似乃爾。眼前的紅梅,莫不就是穿越後的張小倩嗎?
黃菊甩開了衣袖,在餘蛟眼前晃了一下,道:“喂,沒見過美女呀!”
餘蛟這才驚醒,表情不免尷尬,陪笑道:“在下失禮,實在是見紅梅姑娘跟我以前的一位故交長得很相像。”
白蘭不屑道:“你這是跟我師姐套詞呢,無聊男人都這樣,連套路都如出一轍。”
餘蛟知道白蘭的性格,所以並不在意。他不死心,盯着紅梅的眼睛道:“姑娘知道《紅舞鞋》嗎?”
只見紅梅的瞳孔閃了一下,繼而是迷茫的表情。道:“餘公子,你說……”
白蘭道:“什麼亂七八糟的,本姑娘警告你,我們答應在府上住,是孤山派給你面子,你可別動什麼歪心思。”
黃菊也道:“餘公子,我師姐跟你的什麼故交沒半毛錢關係。她從小就失憶了,是我師父把她帶大的。”
紅梅倒沒感覺餘蛟有什麼惡意,遂道:“餘公子,我確實有過一段失憶,師父收我做徒弟之前的事情都忘了。”
餘蛟感覺很失落,道:“對不起,在下失禮。”
綠竹見可以留下來,甚感快慰。
黃菊稚氣未脫,一聽說要遊山玩水,自然樂不可支,拍手稱快。
白蘭卻道:“大師姐,師父交給咱們的事情還沒個眉目,焉有空閒遊街逛景呢?”
紅梅已從恍惚中醒來,恢復了大師姐的常態。
她見餘蛟在場,便使個眼色,道:“連日來我姐妹奔波勞累,偷閒玩玩,也好調劑調劑。”
黃菊道:“還是大師姐想得周全,這叫做勞逸結合。”
綠竹忍不住瞥一眼白蘭,道:“是啊,師父不在,咱們自然只聽大師姐一人的,四師妹,你說是不是?”
黃菊年齡雖然小,但並非沒有頭腦,顯然聽出了綠竹的弦外之音,嘴上支支吾吾,表明兩不相助。
白蘭冷哼一聲,心中老大不快,卻也不便違拗大師姐之命,只好氣咻咻地站在原地。
餘蛟知四姐妹各懷心事,爲緩和氣氛,微微一笑,道:“宋詩有‘暖風薰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名句,四位姑娘對杭州自然知之甚詳,今日遊遊汴梁,兩相比較,也好有個玩味。”
言罷向紅梅瞧去。
紅梅俊面微紅,眼神不敢直視餘蛟,遂轉向一側。
綠竹悄然而退,走向後院。她惦記東方昊的傷情。
餘蛟若無其事地叫來下人,將姑娘們安頓在西廂房。
他也是掛念東方昊的身體,趕忙奔到後院自己的寢室。
東方昊躺在牀上,身上壓了三牀被子,屋裡還燒着炭盆。可他的臉色仍然是青紫色的,顯見酷寒難當。
綠竹守在牀頭,不知所措,只一味垂淚。
餘蛟又喚人將銅暖瓶灌滿沸水,裹上毛巾,塞入被窩。
片刻之後,東方昊臉上青紫之色稍退,鼻息也已調勻,卻仍未醒來,口中嘰裡咕嚕不知唸叨些什麼。
餘蛟見東方昊已無性命之憂,便對綠竹道:“姑娘忙了半天,且去歇歇吧,待他醒轉來,我會去叫你。”
綠竹哪裡肯去,抽泣道:“餘公子,你便勸勸他,或許他聽你的。他只要應允我師父,便能拿到解藥。屆時,綠竹絕不拖累他就是了……”
說罷掩面痛哭,直教人傷心欲絕。
東方昊似乎已有了知覺,恍惚中聽到哭聲,斷斷續續道:“緲姑娘莫哭,緲姑娘莫哭,哥哥死不了,……不,我不叫東方昊,我本來是……是……西門落停,西門西風纔是我父親。志同道合,人各有志?好黑的洞,我好冷……”隨後又告昏迷。
綠竹和餘蛟相視一愣。
綠竹止住哭泣,道:“餘公子,這緲姑娘是誰?要不要我把她找來?”
餘蛟道:“緲姑娘想必就是東方緲,他的妹妹。”
綠竹大惑不解,道:“他不是說他叫西門落停麼,西門西風又是誰?”
餘蛟道:“西門落停這個名字我也是第一次聽到,至於西門西風,我只知道他是麻將四風之一,卻不知東方公子是否就是他的兒子。”
綠竹聽罷,不由一鄂,道:“那麼他與東方緲不是親兄妹?!”
餘蛟默然不語。
綠竹自言自語道:“想來是青梅竹馬,難怪他到了這步田地,還念念不忘這個妹妹呢。”
只聽“啊”的一聲,東方昊嘴角又溢出一縷黑血。
餘蛟見狀,甚感焦灼,無奈只得求助父親,以謀善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