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漾的舞曲漸漸在傅雪卿的耳邊低下去了。
她的耳邊,她的心裡,都漸漸的被那一片回憶的馨香淹沒了。
她深深凝視着眼前離她如此之近的沈新南,看着他那深透着沉定、堅毅風神的清俊眉目。
溫柔的回憶蠢動在她的眼眸深處。
七年了。隔了七年前凍結住的記憶,和七年來尋尋覓覓的時光,再來看如今真實的就在她眼前的他,內心裡已經安靜的只剩下那一份最爲平實的溫馨。
她真想輕輕的*上他的肩膀,輕輕的告訴他:
“知道嗎?……這七年來,我一直都沒有停止過想要找到你。……”
這一刻,思緒無法控制的又將傅雪卿帶回了七年前,秋末冬初,上海的那一個瀰漫着薄霧的寒夜……
三個只有十四五歲左右年紀的年輕女孩子剛剛邁出一個同學家的住所大門。
“好冷呀!”
女孩們不約而同的叫道,口中呼出一團團白氣,被壁爐烘的暖烘烘的臉頰被冷風一吹,更是紅撲撲的了。剛剛參加過同學的生日聚會,結伴回家的路上依然嘰嘰喳喳的,興奮的平復不下來。一路這樣談笑着,不知不覺,另外兩個女孩子都已經先後到了家,最後只剩下了傅雪卿一個人。再轉過兩條街,她也該到家了。
這樣的寒夜,雖然時候還不太晚,路上行人卻已經很少了。雪卿一個人走着,漸漸的也有些害怕了,本想叫一輛黃包車。可是,走完了一條街,也沒遇上一輛。雪卿埋下臉。也不敢亂看,四下裡黑漆漆的。越看越是害怕,只顧加緊腳下的步子,趕不及地走着。只聽見自己腳上的漆皮皮鞋踩在路面上,發出的那種冷硬硬地聲音,放大了的迴盪在自己耳邊。
“啊!”
雪卿只顧低着頭走路。忽然,眼前卻是兩道黑影一閃,而幾乎同時,一股濃烈地酒氣撲鼻而來,雪卿嚇得失聲低叫出來,腳下也已經猛然頓住了。擡眼一看,面前竟立着兩個大男人,正直直的堵着她的路。
晦暗的夜色下,只見那兩個人的眼睛裡閃着寒涼地光芒。…手機站不懷好意的盯着她。
雪卿的一顆心猛然一沉!心裡已經分明的知道自己這是遇到什麼人了。幾乎下意識的,她倉惶的就掉轉了頭,拖着已經有些虛軟的兩條腿。拼了命的往回跑。
卻還沒跑開兩步,一隻胳膊猛然被一人從後面給給死死的拖住了。隨即那隻手硬生生一拉。一把將她往回一拽,雪卿被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去躺着。剛支撐着勉強從地上撐起身。一擡臉,卻見自己的前後去路都已經被那兩人一前一後堵住了。
雪卿的身子整個猝然癱軟了下去,在那種情境之下,當真是連死地心幾乎都有了。
暗淡的夜色下,那兩個人步步朝她逼近過來,而雪卿只有連連地往後退,直到,後背生生地撞上了身後冷硬硬的牆,——已經是再也沒有後路可退了。
那一刻,雪卿地眼裡、心裡都只剩下了一片窒息的漆黑。
“有沒有人?救命,救命呀,來人哪,救救我,救救我-
雪卿自己也不知道當那兩個惡棍朝她撲過來的時候,自己嘴邊究竟喊了些什麼,只是下意識的撕裂了嗓子的拼命叫嚷着——
上海的夜從未這樣漆黑過,滾入脣中的眼淚從未這樣苦澀過……
忽然間,卻聽——
“啊!啊!”的兩聲慘叫。緊接着,又是噗!噗!兩下重物沉沉落地的聲音。卻是那兩個男人忽然間被突然出現的一人先後給一把揪住了後背,狠狠的給丟了出去,四仰八叉的跌在了地上!
此時的雪卿,因爲神經高度緊張,已經完全淹沒在了自己歇斯底里的尖叫聲裡,她緊緊閉着眼睛,兩隻胳膊只是亂抓亂揮,依然還在徒勞做着最後的抵抗,對已經發生的事情全然不曾察覺……
募然間,她全都停了下來,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隱約,似感覺到了周身異常的寂靜着。她難以置信的將眼睛略顯遲緩的睜開來,幾步開外,那兩個摔在地上還沒能爬起來的惡棍的頹敗身影率先沒入了她的眼中,難以言盡的震撼瞬間深深激盪着雪卿已然死寂的心,——
而,也就在這時,她也才驚然發現自己面前正站着另外一個人。帶着糾結不清的心緒,雪卿昂起了臉來,凝神朝面前這人看去——
暗夜裡,看不清他的臉,只見他嘴邊銜着的那一支菸的菸頭上那一抹橙色的火星,一明一暗的在他的嘴邊跳躍着,——
“哪裡來的不知死活的臭小子,敢管爺們的事?”
先爬起來的一個小子率先恨恨的罵道。那人一面罵罵咧咧,一面正摞起袖子,意欲要往上撲,卻被隨後爬起來的另一個膚色黝黑的人給猛然一把拉住了,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那黑臉人隨即冷聲向面前半路殺出的年輕人道:
“你小子,看身手,還是個練家子!想必也是道上混的!你就不問問我們是什麼來路?”
這年輕人正是沈新南,他依然淡然自若,並不接口,目光也不朝那兩人看,只是不緊不慢的彈了彈指間那根菸菸頭上的菸灰。
那兩人只得自動的報上家門,恨恨道:
“告訴你,你可聽清楚了!我們可是青幫的人!”
“青幫?”沈新南忽然淡淡的在嘴邊重複了一遍。
“哼!哼!”兩人鼻子裡哼了兩聲,揚眉道:
“青幫通字輩刑爺,那可是我們的頂頭大哥!”
“原來是刑莫的人。”沈新南淡定道,神色依然平定。
“算你還有些見識!”兩個青幫門徒的聲音裡立即長了幾分囂張氣勢。
沈新南卻淡淡冷笑一聲,道,“刑莫他販賣人口,更販賣鴉片,綁票,殺人,幾乎是壞事做盡。你們跟着他,看來平日裡也絕做不出什麼好事來。今天我教訓你們看來是教訓對了。”
那兩人怕是絕沒料想到竟會從沈新南口中聽見這麼一席話,當即臉色陰冷一沉,相看一眼,不約而同都亮出了腰間明晃晃的刀子,同時向沈新南步步逼來。
沈新南卻依然是面不改色,將手中的菸頭往地上一丟,一腳踏上去,輕拈了拈。
一旁的雪卿的心卻是高高懸了起來,真是暗暗爲着年輕人捏了一把冷汗,眼看着那明晃晃的兩把刀子可就要向他捅去了。……她不知道,沈新南看起來好像是在毫無防備的只顧低着臉拈滅菸頭,其實,他的眼角間,餘光裡,時刻是在密切的留意着那兩人的一舉一動。就在那一前一後圍捕過來的兩人距他還有一步距離的時候——
卻見,沈新南忽地霍然將身一轉,隨即猛然一個高擡腿,一腳便重重踢中身後那人的胸口,就聽咣噹!一聲,是那人沉沉摔下去時,手中的刀掉在了地上。另一人見狀,不由得一發怔,卻就在這一遲疑間,已經被沈新南也是一腳給踹飛了。
那兩人怕是已經開始意識到自己今晚這是遇見強人了,倉惶爬將起來,一面口中不乾不淨的罵罵咧咧,一面卻是頭也不回的忙不迭跑了。
雪卿縮在牆邊,眼睜睜目睹了這一幕,嘴邊依然是喘息未定,她的目光更是驚疑不定的瞅着沈新南,無法轉移得開。
沈新南趕走了那兩人,方想起了縮在牆邊的雪卿,他轉過身去,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站定。卻並不伸手去拉她起來,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即卻又是轉過了身去。雪卿下意識的低臉朝自己身上一番打量,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是凌亂的不堪入目了。她冰涼的臉頰上隨即感到了那一抹滾熱,慌忙就去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還有凌亂的頭髮。扶着牆顫悠悠站起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兩條腿卻還是虛軟得厲害。
傅雪卿剛站起來,還在扶着牆喘着氣,卻見沈新南又轉身走了過來,他已經把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輕輕給她披在了身上——
當那件帶着他體溫的衣服披在她已經寒徹的身體上時,她的心都暖的猛然一陣收緊。
暗淡的夜色下,她擡起臉,深深地凝望着面前的這個男人。
她忽然覺得他的身上一定很暖很暖,他寬闊的肩膀一定是這世上最安全的依*。……
“認識回家的路嗎?”他忽然問她道。
傅雪卿把他的衣服往身上拉了拉,低下臉,默默的點了點頭。
“走吧。”他說,“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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