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半雪這感覺相當的爲難。
呂開山說的話,一點兒都沒有錯。
她的背後站着的是一個偌大的王朝,是成千上萬的子民。
如果這個王朝只有她一個人,她還可以做出任性的決定。
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如此多的黎民百姓,飽受滅國亡國之苦。
她不能看到這個世界世家門閥割據混戰。
讓那些百姓受了苦楚。
說句心裡話,剛剛聽到吳至說出來的那一大堆話。
她心裡其實是有些委屈的。
“這大離王朝的生死存亡,真的只在我一個人的一念之間嗎?”
“這一切的災禍根源,真的就在我一個人的頭上嗎?”
“這是我該做的事兒嗎?這是我能夠挽回的嗎?”
“爲什麼,爲什麼就連你也不理解我呢?”
這些年,她一肚子的痛苦,又能說與誰人聽呢?
可是現實當道,惡狗橫行。
讓她一個剛剛繼承大位纔不到十年,年紀輕輕的女孩子能如何挽回呢?
她真的感覺特別的無助,特別的委屈。
但她也同樣不會因此,而產生對吳至的殺念。
吳至,就是大離王朝最後一個敢作敢當,敢說實話的驕傲脊樑了。
如果連他都能殺的話,那麼莊半雪真的不知道大離王朝的未來,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或者應該說,根本沒有未來。
吳至,你到底要我如何去選擇呢?
爲什麼這個世間上就沒有兩全之策呢?
爲什麼所有人都要逼我呢?
她真的很累,很想哭。
這一個瞬間他感覺,她感覺她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以前,她還能夠憑藉着先帝,留給她的最後的信念。
繼續去支撐着這個難以爲繼的王朝。
可是現在大理王朝,你告訴我,我到底該如何去救你?
我只是一介無能的女子。
我只是他人眼中,什麼大事兒都無法做到的女人而已。
爲什麼這天地間最難做出的選擇,需要我來承擔?
其實。
吳至也非常清楚他剛剛說的那些話。
有些不太合適。
從上次進入監察院,皇帝下了聖旨,不讓他入內的時候。
他就知道這個小皇帝是有所隱瞞的。
所以說這個皇帝,就算不是什麼真正的有道明君,也應該是一個全心全力,去匡扶正道的君王。
並不是其他人一直理解來的那種,真正的昏君。
所以剛剛他罵的話,有些狠了。
但其實這也正是他的真正目的所在。
他要皇帝,一時氣怒之下,不顧一切的把他給斬殺掉。
這纔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但凡做皇帝的,其他的什麼都可以不管,但唯獨不能不管的,就是皇帝的威嚴,皇家的威嚴。
只要有了威嚴的這層標杆兒擺在這裡,那麼皇帝就可以真正不顧一切的下殺手。
他在逼皇帝做艱難的決定。
他承認這很殘酷。
但他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了。
“小皇帝,上次你知道在危難時刻救我,雖然我很痛恨你這種該死的背刺行爲。”
“但你也是爲了救我的命,我得念你的好。”
“我知道,你是想挽救這個大廈將傾,覆巢之下無完卵的王朝。”
“所以,只要你今天能夠殺了我。我之前罵你的一切。全都一筆勾銷。”
“你我之間的所有恩怨,也全都一筆勾銷。”
“我還你一片朗朗太平。”
“你想要除掉世家門閥,我可以幫你除掉,前提是你得殺了我。”
他心中這樣想着。
再也沒去管,周圍站出來的那些文武羣臣。
皇宮之內,似乎就這樣安靜了下來,變得無比的沉寂。
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齊刷刷地聚焦在了那個龍椅之上,至高無上的存在身上。
都在等着她,做出最後的決定。
這很關鍵。
在所有人看來,這都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莊半雪沉默的已經太久太久了,她知道接下來她就該發言了。
無論如何,這個決定也得下。
這個時候,什麼緩兵之計,什麼把朝堂上的所有人都給驅逐下去,推遲這些人的想法都不能去做了。
她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拿起屠刀,下定決心去殺掉吳至。
否則。
無論是世家門閥的人,還是文武朝臣,都可以趁着這個機會逼宮造反。
君不明。
若不揭竿而起,還有什麼更好的解決辦法呢?
在這種時候,如果世家門閥真的撕破臉皮,圖窮匕見。
想要徹底造反。
其實也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並不是完全做不到的。
所有人都很清楚。
這不過就是天亮之前,最後的黑暗了。
如果,莊半雪再不做出這個決定。
世家門閥,就能夠秉着所謂天下正義的名聲,徹底的爆發。
他們已經隱藏了太久太久。
爲的就是這一切,爲的就是這一個機會。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對不起了,吳至!”
“爲了大離王朝,我只能犧牲你了。”
“若有來世,我即便給你做牛做馬,也要償還這一輩子對你的虧欠。”
她猛的閉上了眼睛,似乎已經不敢再看。
嗓音變得無比的,痛苦,充滿着糾結痛恨。
“羽林衛何在?”
“吳至此子,罪大……”
吳至緩緩閉上的眼睛。
終於到了這一刻。
他終於要死了,這一次應該沒有任何挽回的機會了吧。
這一波非常穩。
他絕對不可能活下來。
只有死路一條。
唯一的死路一條。
他心中堅信這一點。
可是隨着他剛剛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而莊半雪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全出口。
就感覺在空氣之中。
爆發了一連串恐怖的破空音。
一層無比強大的氣勢,傾刻之間籠罩在皇宮上下。
天空彷彿被撕裂了。
整個皇宮之中,已經幾乎完全凝滯下來的氣氛,也被完全撕碎了。
所有人都無比震驚的擡起頭,看着那一道從天外飛來的金光閃閃。
氣息無比威嚴。
金光足以籠罩天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