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點,是邊關月沒有告訴張荼的。
那便是妖族的來歷,天地陰陽之歸屬。人世間是爲陽間,那麼妖域自然爲陰間。所以陰陽相互融合之時,天地纔會驟然擴大,妖域多爲虛境,受到陽間的影響,大部分化作了實體,可是仍有廣袤的地域化作雲煙。
陰陽相融,對於人世間是一場大劫,可是對於妖域又何嘗不是,如今一體兩面的兩個世界融合在即,人世間不斷地擴大,妖域卻是不斷地縮小,甚至有着大片的疆域徑直消失。
而隨着天空之中的黑雲愈加的凝實,地星之上卻是亮起了星星點點的光芒。
西亳、雍城、大興、長安、京城、平遙、金陵、殷墟、襄陽、錦州、冀州、薊州、徽州、大同、建水……
馬丘比丘、奇琴伊察、瑪拉蒂卡爾、梅薩維德、吳哥、克泰西封、佩特拉、巴布韋、巴格爾核、阿尼城、波利斯、帕倫克……
一座座曾經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消散於歷史長河,抑或者在現在又迸發出別樣光輝的城池,在這一日,在這在一天天變之時,再一次的綻放出超乎世人想象的力量。
例如西亳,商三亳之一。
西亳爲五帝時期帝嚳的都城 ,商朝的立國之都。在推翻夏后氏的統治之後,成湯在夏都斟鄩附近另建新都,稱西亳。
商代中期,商王盤庚亦是遷殷前曾“從先王居”定都西亳。
這本已經化作了一捧廢墟的城池,卻是從歲月中徑直走出,綻放着悠悠光華,吸引着流離失所的衆人前來避難,那悠悠光華,不僅隔絕了黑暗,亦是帶來了生存的希望,帶來了家的安定。
在歷史長河的畫卷之中,有着太多的輝煌,可是這些輝煌,都在歲月力量面前所有所暗淡,但是這些,是一種無形的存在,雖然我們看不到歷史中的輝煌,但他們都的的確確存在過,所以纔有了我們,我們要帶着這種力量來生活。
而那千百年的源源不斷的祭祀,看似是我們在祭祀祖先,其實是我們去尋求遺失在歷史長河中的力量。
每一次祭祀,都會帶給我們所祭祀之人或物一份力量,而今天的異變,正是反哺之時,這世界,從來沒有一個獨立的人,因爲任何一個人都是有根的,哪怕你看不到,這個根也依舊存在。
或許以往不信,但是看到那一座座無中生有熒熒城池,沒有人會選擇不相信。
而也正是在這一日,陰陽兩面正式看是交錯,就像是兩本相合的書籍,有着太多的交集點,而這些交集點,則是化作了一個個的空間溶洞,從中所涌出的,是無盡的天地靈力,以及那數量足以觸目驚心的妖族。
這波瀾壯闊的大世,張荼無力也無心去庇護太多人,在天變伊始,張荼便是帶着一干人等加快了衆人入駐的速度。
而當城門緩緩閉合之時,便是有一個虛幻的蟲洞出現在了王莊上空,站在城樓上遙遙望去,就像是一個怪異的嘴巴,開合之間,便是吐出數十頭妖獸。
而今妖禍,更勝以往的天災,新時代的安定生活,早已經弱化了齊國人骨子裡的求生本能,護國軍無微不至的呵護,使得他們放棄了關於生存的擔憂,而這一切,在太平盛世之中是那麼的理所當然,可是這亂世之中,太多的人,爲了這種懈怠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眼前的王莊便是如此,新的時代,大多數的青壯勞力基本上都是背井離鄉外出務工,只爲了養活一家老小,所以留守的基本都是老幼婦孺,如同王茂那般的廢物也是需要外出務工,也就是李右一個是其母的牽掛和溺愛,還有就是其母已經年老,家裡的田地需要有人照料料理,那是他們一家生活的根本。
妖物可絕非是天災可以比擬,本身獸類的力量大多都是遠勝於人族,不過是靈智低下,而今的妖族卻是大多開啓了修煉之法,肉身的力量更加是駭人聽聞,且智力也是有了很大的提升,不再僅僅只是靠着本能行事,如此一來,如虎入羊羣一般,所造成的殺傷又豈是等閒。
“奶奶你快走!”
一個十七八的青年,看着眼前猙獰虎妖,那撲面而來的腥氣,讓他有些噁心,但是真正膽寒的,是虎口中血肉模糊的肉體,那破碎的容顏,赫然便是青年的同學。
虎妖體型碩大,虎頭甚至要超過院牆,對於青年來說,自己的行爲無疑是螳臂當車,不堪一擊。
但仍舊是雙手持着鐵鍬,橫身在院門之前,想要掩護着自己的奶奶逃走,哪怕是已經害怕的身形不斷顫抖,可是雙手仍舊緊緊地握着鐵鍬,因爲在他身後的是,他相依爲伴的奶奶。
“四兒,你走,奶奶走不動了……也不想走了!”老太太顫巍巍地拄着柺杖走出院門,毅然決然的擋在了自己孫兒的面前。
虎妖幾次咀嚼,將口中的血食吞入腹中,虎眼之中人性化的蔑視,顯然是對於眼前二人的親情以及他們實力的不屑。
妖域已經大亂,本來以爲到了此地是龍潭虎穴,可是來了才發現,此地竟然有着這麼多野生的人類,要知道,在妖域,人族可是保護動物,只有那些王族可以偶爾享用。
除了出於本能的厭惡感,吞噬人族血食可謂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妖族之中,力量之上,這些毫無還手之力的血食,在虎妖眼裡,那簡直就是妖神的恩賜。
隨意地揮動虎爪,將眼前的祖孫二人拍死,這才小心翼翼地吞噬起祖孫二人的屍身,生怕漏掉了一點點。
城頭之上的張荼,遙遙看着王莊的慘狀,沒有緊緊蹙起,直言道:“小邊關,爲什麼我看這些妖物,甚至是沒有那頭野豬來的兇悍?”
邊關月似是沒有看到那些慘狀一般,平靜地說道:“妖禍如潮,一波一波的來,如今不過是剛剛開始,陰陽界面不過是初步的融合,所以能通過界面的不過是些小妖而已,這第一波都是不入流的。”
張荼沉迷遊戲多年,自然是明白這種設定和規則,說是兩界融合,不過是一羣大佬背地裡的謀劃罷了,整個九州,無非就是他們養蠱的地方,爲的就是培養一個超越他們的人,帶領着他們破開這片天地的桎梏。
這個紀元,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和希望,他們的路已經到了盡頭,他們需要超越者,最低也是同行者,所以手段難免酷烈,但是又不會烈火烹油那般不管不顧,只會是在極限的範圍之中不斷的試探。
“所以,開始刷怪咯?”張荼歪頭問道,聲音儘可能的平淡,但是其中的顫音卻是暴露了聲音的主人此刻並不平靜。
雖然看着王莊之人並不順眼,可是這無論如何也成爲不了張荼可以坐視妖族屠戮同族的理由。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有那麼一羣人,從不自忖爲好人,也不自認爲是讀書人,從小到大,就不是別人家的孩子,可是正是這麼一羣人,一羣普通人,在護國軍發生混亂之際,接替護國軍,組建民兵,抵擋住了第一波的妖獸狂潮。
張荼就是這一類人之一。
邊關月點點頭,顯然王莊的那些人,那些獸,提不起任何的興趣,他不是現代人,他是上個紀元的倖存之人,這個世上,他的族人,只有他自己了。
“拿來!”
張荼聲音乾巴,但是難掩其中的興奮。可是這一次,邊關月並沒有搭理他,反而像是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拿來啊!”
“拿來什麼啊?”
張荼雙手一攤,說道:“你總不能讓我赤手空拳的去吧?這不合適吧?”
“不是早就給你了嗎?”邊關於無奈地看着張荼,這孩子的理解能力也太差了,出門甩給你的金鍊子,你就不考慮一下,是什麼東西麼?那麼多的小說,是不是白看了?
張荼聽到邊關月的話語,不禁爲之一怔,這才掏出邊關月甩給他的鏈子,說道:“在這裡面?”
就像是烙印在本能裡一般,以心血爲媒介,熔鍊芥子空間,此時鏈子的廬山真面目徹底的展現在了張荼的眼前。
就像是帶着VR眼鏡一般,如實的看到鏈子內的空間,整個鏈子的空間空落落的,唯有一檳黝黑的長槍漂浮於空中,靜靜地等待着它的主人降臨。
“啊咧,你竟然不早說。”張荼一邊埋怨着,一邊翻身躍下城牆,掠過木橋,一路向着王莊直射而去。
聲音也被甩在了身後,遙遙傳回來城牆:“你等我回來再找你算賬,小邊關。”
來到原本的河堰前,張荼這才發現,整個城池都籠罩在了一個橢圓形的薄膜內,手心輕輕地觸碰,竟是可以直接穿越而過,水嫩潤滑。
除了隔膜,眼前的景色驟然一暗,那層淡淡的隔膜,就像是永恆的交界線,輕而易舉地分割出了光明與黑暗。
看着不遠處的嫋嫋火光,以及黑暗中都清晰可見的滾滾濃煙,還有隨風而來的斷斷續續的哭喊之聲,張荼沒有再猶豫,徑直衝殺而去。
手中長槍緊握,那顫慄產生的嗡鳴,是長槍難以遏制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