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落幕,荒嶺的四周發出冷冽而陌生的氣息,明明有白晝的光,卻好像跌入了夜的荒涼。
看着喋血的黃虎,張荼心中卻是沒有半分的欣喜,或許不過是因爲最後的緬懷被損壞,因爲虧欠和愧疚,遷怒於黃虎。
可是,紅塵人世,每個人心中,都有着無人可以讀懂的荒涼,那悲歡離合之間,是卑微的心殤,眼淚中隱藏的是卸下的僞裝,情絲裡彷徨,回不去的過往,卻捨不得遺忘。
“痛快了?”謝夕嵐的聲音有些急促,作爲偏向於純法師的她,在兩個莽夫手中強行庇護住兩個羸弱的普通人類,着實有些吃力。
因爲這不是花哨的對戰,是實打實的硬撼,可以避實就輕,可是這荒嶺上怕不是要添加上兩縷幽魂。
張荼默然,習慣地將黃虎的屍首丟棄到了城主令中,看着謝夕嵐藏在輕紗之下的面龐,輕輕說道:“方纔,謝謝你了。”
謝夕嵐擺擺手,說道:“小事兒一樁,就算沒有我,你全身而退並不難。”
“可是我想殺他,同時我不想我身邊再有人故去。”
“那作爲感謝,你能給我說說這裡埋的是我哪位姐姐麼?”
張荼的臉色頓時有些僵硬,伏學愷父子的臉上也微微有些不自然,雖然事情已經過去經年,而且還剛剛靠着別人的庇護活下來,但是涉及到那個已經閉目近十年的女子,心中還是有些微微不自然,索性背過身去,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猶豫片刻,張荼收斂心神,說道:“是你大姐!對了,百花谷到底是什麼存在,還有萬虎山又是什麼,你爲何這般篤定我對你沒有惡意?”
聽到張荼地回答,謝夕嵐輕笑一聲,說道:“果然呵,有些事情的出場順序很重要,若是有朝一日,我的墳墓被毀,真不知道你會不會如此對我。”
…
…
半晌無言,張荼試圖打破尷尬的沉默,說道:“不會,我活着就不會讓身邊的人再一次故去,暗瓊,我雖然不知道你與謝夕嵐有着什麼的糾葛,但是就衝你與她一模一樣的容顏,我勢必會護你周全,你且放心。”
“喲,用到人家的時候,就是謝夕嵐,這用完了,就成了暗瓊。”暗瓊搖搖頭說道:“呵,男人啊。你什麼時候也變成了這副穿褲子不認人的模樣了?還是說你一直就是這個德行,不過是以前的光芒太過於耀眼了。”
“你之前認識我?”張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暗瓊喟嘆,說道:“認識不認識,重要麼?你又不記得,就當那是一場夢吧。”
異時空的那一片記憶,就像是青春的一場夢,其中的撲朔迷離,讓暗瓊一度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還是妖。
可是當夢中人再度重逢之時,她就已經決定,不再爲夢中的迷惑而喟嘆不已,她怕再次錯過,哪怕錯過的或許只是一場短暫的旅行。
有些時候,總要得到了纔有資格意難平。
異時空中。
你說,一場煙火一場夢,於是人間夜未央。
我說,一場繁華一場景,於是人間愛相隨。
看着遙遙在望的琅琊城,張荼一臉驕傲地說道:“看,這就是我的大本營,這裡也會成爲你們安身立命的地方。”
暗瓊淺笑,可是笑容之後的一縷苦澀,似是有意讓張荼察覺,果不其然,張荼立馬追問:“暗瓊,你可是有什麼心事?”
暗瓊自嘲道:“是不是我人形態保持久了,你就在故意裝傻,還是你想看我的本體?我是妖,你是人!現在你能庇護我?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來臨的時候,你那什麼庇護我?就算是妖族奈何不了你,你的同族呢?衆口鑠金,我不想你從一個英雄變成一個人人喊打的貪戀色相的卑劣小人。”
伏學愷從身後小聲地嘀咕,說道:“你哪裡像妖怪了?”
“哈哈哈哈。”暗瓊有些樂了,說道:“我是不是妖怪,可不是像不像說的定的哦,小弟弟。我雖說可以幻化人形,但是本源卻是跟人族截然不同的。你不懂。”
就在這時,臨近琅琊新城的時候,一道明亮的黃色屏障驟然升起,阻隔在了衆人的面前,很快,數道身影從城牆之上一躍而下,向着衆人的位置快速飛掠而來。
暗瓊苦笑,說道:“你看吧,肉眼凡胎辨不出真僞,可是這天地卻是明辨一切,所有的古城,只會庇護人族,阻隔妖孽。”
“既然你已抵達,那我可以安心離去,切莫逞強,你底子雖厚,但是不可硬撐,如今正是打根基的時候,不可以留下絲毫的破綻,不然難登絕巔。”
張荼面色一變,擺手解釋道:“我並不是防備於你……”
話音未落,張荼便是感覺到一陣冰涼牴觸在自己的脣間,那蔥蔥玉指,就這麼輕輕地阻住了他的話語。
“小男人,我知道,你不過是不想在我面前露怯,你這點彎彎心腸,我還不明白麼?死要面子活受罪。”
“騷/女人,你給我放手!”
一道凌厲的劍光徑直朝着二人襲來,絲毫不顧及張荼以及身旁的伏學愷父子的存在。
劍光雖然凌厲,可是卻沒有絲毫的殺氣,就在劍光臨身之時,一朵顫巍巍盛開的花朵,憑空出現在劍光前面,花瓣閉合劍,不帶絲毫煙火氣地將那劍光吞噬殆盡。
“經年不見,斷水你還是這般的火氣,哪有一絲一毫故人相見的情形?當年好歹也是同一陣營的人吧。”暗瓊有些頭痛地說道。
不過也是暗自感慨,草率了,既然自己可以遇見尚未覺醒記憶的張荼,那其餘人,自是可以,命運這個東西,雖說現在變得不可捉摸,但是很顯然,該遇見的終歸是遇見,一切都在既定的劇本上行走。
若無相欠,豈會相見,異位面之中,自己等人欠他的又豈是一條命那麼簡單,若將一十二載的異位面征戰看作前世,那麼今生便是還債之時。
“那你先把手拿下來。”齊斷水一改昔日的模樣,整個人不再像是曾經眉宇間始終帶着幾分病態,此時此刻的她,整個人勃發着一股英氣,而且修爲,在張荼的感知中,赫然達到了七品。
來人並不多,只有三人,分別是大管家邊關月,再者就是齊斷水,而最後一人,赫然便是出乎張荼意料的雲裳。
張荼一臉詫異地看着邊關月,目光之中帶着疑惑,那神色就像是抓姦的小媳婦一般,咋地,趁我不在家,你竟然給她們偷偷開小竈。
無他,雲裳的修爲亦是在七品境地,比之齊斷水只強不弱。
邊關月一臉無謂地走過來,拍了拍張荼的肩膀,而暗瓊看着邊關月的靠近,不知道是故作給那兩位看,還是就是曾經的記憶在作祟,就那麼小鳥依人的靠在了張荼的胸膛之上。
感受着胸前的柔軟,張荼一時間有些愕然,要不是在場的人多,他高低要整兩句,可是如今卻是如同工具人一般不知說些什麼。
拍了拍張荼的肩膀,邊關月有些佩服地說道:“可以啊,荼荼,我真是沒想到啊,你出去一趟,帶一個回來,出去一趟帶一個回來。琅琊城的人口,就靠你了!”
看着煽風點火的邊關月,張荼只覺得嘴裡有點苦,後脊有點涼,六品的修爲,絲毫不能給予他任何的安全感以及溫度。
“嗯?不對!”齊斷水似是發現了什麼,鳳目圓睜,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喃喃說道:“怎麼可能,這不科學,你怎麼會是妖族呢?”
“妖族?”雲裳的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口中也是驚呼出口,這眼前的故人,千真萬確的人族,怎麼好端端的就成了妖族了呢。
暗瓊笑着看着眼前這兩位驚訝的故人,昔日的跟屁蟲和傲嬌女,笑吟吟地說道:“妖族有什麼問題麼?再說了妖族有什麼不好?誰告訴你們,你們昔日的戰友就一定是人族呢。”
齊斷水抿嘴,目中神色莫名,悶悶不作聲。
雲裳說道:“不是有什麼問題,而是有很大的問題,你若是妖族,就不會出現在那裡,也不會一十二年與我們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謝夕嵐,我雖然看不慣你煙視媚行的樣子,但是我不得不說你是一位值得尊重的戰士,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經歷和天性,你的行爲我不做評價,但是要是有人否定你的出身和對你做手腳,我雲裳第一個不答應!”
齊斷水動情地說道:“沒錯,雲裳說得對,你心裡的小九九是一碼事,但是一碼歸一碼,沒撕破臉前我們還是好姐妹,你哪裡也不許去,現在你我無能爲力,等到你我姐妹迴歸巔峰之時,必定給你討個明白!”
張荼有些發矇,但是他確定了一件事兒,那就是這三個貨之前真的認識,這個暗瓊也是真的謝夕嵐,可是他認識謝夕嵐的時候,天地還沒有發生過異變,他也可以確認,種種反應,他所認識的謝夕嵐真的是一個普通人。
雙手一攤,張荼一頭霧水地說道:“拜託,誰能給我說說咋回事,什麼叫回歸?你們之前咋認識的?這到底是……是咋回事?”
“閉嘴!你個死渣男!”
三人異口同聲地結束了這一通對話,邊關月有些想笑地表示自己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