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陳帥面前的是一名身材佝僂,面頰爬滿皺紋,雙眸帶着倦意的老嫗,她牽着一個小女孩,女孩扎着馬尾辮子,依偎在老嫗身後,探出小腦袋,用水靈靈的眼睛打量着陳帥。
陳帥站在原地好一陣搜索,還是沒能從記憶中搜索到關於老嫗與小女孩的記憶片段,在原身的記憶中,並未出現過兩人的身影。
“小師傅你好,冒昧打擾你了,我想請問你一下,陸豐在哪裡?”
陸豐,一個陌生的名字出現在陳帥的腦海中,他搖了搖頭,隨後說道:“這位施主,我不認識陸豐,他若是這裡的和尚,可否告知他的法號?”
老嫗一聽,頓時露出尷尬的笑容,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宛如樹皮一般乾癟,只聽她說道:“是老身忘記了,陸豐是他的俗名,他的法號叫做玄無。”
聞言,陳帥愣了下,陸豐就是玄無?
“你們是?”半晌後,陳帥詢問道。
老嫗瞧見陳帥的表情,猜到陳帥應該認識玄無,於是解釋道:“我是玄無的俗世妻子。”
“???”
一連串的問號自陳帥的腦海中穿插而過,玄無竟然有俗世妻子!
“敢問小師傅,玄無在哪?”
見陳帥久久不言,老嫗似若察覺到異常,於是詢問道。
陳帥聽後輕吸了口氣,雙手合十道:“施主,玄無師伯已經圓寂了。”
聽到這話,老嫗的身體不由晃了晃,小女孩見狀,連忙叫道:“奶奶,你沒事吧?”
陳帥也看向老嫗,對方緩了良久這才平復情緒,她重重的嘆了口氣,面帶失望道:“終究,還是來晚一步,沒想到他竟比我先走了。”
言語中頗爲無奈,滿是唏噓。
陳帥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道了句:“節衰順變。”
“小師傅,能否帶我去他墓前看看?”
老嫗看向陳帥,眼中露出殷切希望,陳帥遲疑片刻後,便點頭道:“請稍等片刻。”
隨後他進入藏經閣,讓戒難暫時替自己看管一下二樓,沒多久陳帥便來到老嫗面前,對其說道:“請跟我來。”
玄無葬在後山墓林當中,不像空相那般能夠進入舍利院,後山墓林距離藏經閣路途有些遙遠,三人走走停停,花了一個多時辰這才抵達。
看着寫着玄無字樣的小墳包,老嫗面色一變,隨即來到玄無墓碑前,茫然的坐了下來,她看着墓碑,彷彿看到了玄無。
陳帥站在一旁,沒有在意兩人的敘舊,一切是如此的安靜。
忽然間,他注意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原來是小女孩正目不轉睛的盯着他,似乎是發覺了陳帥的注意,小女孩頓時害怕地低下了頭來。
陳帥見此不由一愣,哥哥有這麼可怕嗎?
“耽誤你時間了,小師傅,今天的事情謝謝你了。”
不知過了多久,老嫗起身來到陳帥面前,向其道謝,陳帥聽後搖搖頭道:“施主不必客氣,我們下山去吧。”
老嫗點頭,牽着小女孩的手,與陳帥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下山的速度並沒有快多少,老嫗的腿腳有些不方便,不能走太快。
下山之後,正當陳帥準備與老嫗辭別時,老嫗忽然說道:“那裡,可是浮屠塔?”
陳帥順着老嫗看的方向看去,搖頭道:“那裡是菩提院。”
“啊,哈哈哈,老了老了,有些辨不清方向了。”老嫗擺手一笑,笑容停止後,他又道,“那麼請問小師傅,
浮屠塔在哪?”
陳帥聽後不由看向老嫗,對方也在看着他,而且神情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
“施主,浮屠塔非本寺之人,不能擅自靠近。”
“老身不靠近,只是看看,只是看看,之前老身也看過,小師傅可否帶我去看一下?”老嫗如是說道。
這話讓陳帥有些犯難,因爲他從老嫗的話語中聽出,對方並沒有在說謊,也就是說,老嫗以前去過浮屠塔。
浮屠塔的確有非本寺之人不得靠近的說法,但若是老嫗以前去過,再去的話似乎也沒有什麼。
“小師傅,讓我去一次吧,老身求你了……”
見陳帥遲遲不肯答應,老嫗竟打算跪在陳帥面前,陳帥連忙攙扶起老嫗,詢問道:“施主,冒昧問一下,以前是誰讓你去的?”
“是夫君。”老嫗道出玄無的俗名,似乎怕陳帥不相信,於是又說道,“還有空相大師,他知道我每年都會來寺廟。”
聽着這兩個名字,陳帥陷入了沉默,無論是玄無還是空相都死了。
見老嫗一副非去不可的姿態,陳帥最終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施主便跟我來吧,只不過施主切記,千萬別靠近浮屠塔。”
老嫗連連點頭,多番感謝陳帥, 三人朝着浮屠塔走去,這一走,便是半個時辰,老嫗氣息有些紊亂,但臉色沉穩,步伐有力,眼中的光芒越來越甚。
三人來到浮屠塔,陳帥指了指高塔說道:“施主,這便是浮屠塔了。”
他看向老嫗,老嫗舉目望去,露出激動的神色,目光緊緊盯着浮屠塔。
見到這一幕,陳帥心中越發好奇,他從老嫗的目光看到了……懷念。
難道她認識浮屠塔的妖魔嗎?
“施主,別去。”
忽地,老嫗向前邁出步伐,陳帥見狀連忙伸手拉住對方,老嫗搖了搖頭,然後停下腳步,呆呆的看着浮屠塔。
噗通。
在陳帥的注視下,老嫗突然間跪在地上,朝着浮屠塔磕頭,一邊磕頭一邊顫聲唸叨:“姐姐,我來看你了。”
說着,老嫗將小女孩給拉了過來,對其說道:“芸兒,快叫大奶奶。”
小女孩似乎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景,跪在地上脆生生的叫了句:“大奶奶。”
陳帥有些茫然的注視着眼前的這一幕,老嫗的動作和話語讓他隱隱意識到事情有些不簡單。
嗯?
驀地,陳帥眉頭一皺,他突然間察覺到一縷不正常的氣息從浮屠塔散溢出來,在朝着老嫗兩人所在的方向飄來。
正當陳帥準備暗自出手時,他從這縷氣息中察覺到了熟悉之感。
他緩緩的擡起頭,看到一把白骨傘若隱若現於半空中,最終落在老嫗額前。
傘身抖動上下晃動,接着便抖動起來,發出嗡嗡嗡的聲音,如同在迴應老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