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將所有宦官和宮女的屍體都帶走了,威儀天下的天可汗也有草菅人命的時候,其實,宦官和宮女身在奴籍,在這個時代人的眼中,已經算不上是人了,即便是富戶人家打死了奴隸,交點罰款就能完事,更何況是李世民,這就是時代的制約,這也是李浩對大唐最不滿的地方。
李承乾望着滿院的鮮血,臉色慘白,那些宦官和宮女的慘叫和求饒聲彷彿魔音一般在他腦海中繚繞,久久不絕。
“殿下,你沒事吧。”稱心以爲李承乾嚇壞了,過來替他批上衣裳。
“張玄素!”李承乾咬牙切齒,面目猙獰地低吼,“你竟不守信諾,枉爲人師,既然你不仁,就休怪孤不義了。”
“殿下!你怎麼了?你不要亂來啊!”稱心見李承乾滿面猙獰之色,忽然覺得李承乾好陌生,好可怕,被他嚇到了。
“放心!我有分寸。”李承乾叫來一個心腹侍衛,冷冷道,“讓賀蘭楚石來見我。”
“是!”那個心腹侍衛領命而去,李承乾也返身回到房中。
很快,賀蘭楚石來了,李承乾讓他進房,坐在書案前冷冷道:“賀蘭,你是我最信得過之人,今日之事,想必你也看到了。”
“屬下……都看到了。”賀蘭楚石低頭,他知道李承乾現在心情很糟糕,所以也表現出一副默哀之相。
李承乾緩緩道:“此事皆由張玄素而起,張玄素早已答應孤,不將此事上奏父皇,沒想到他竟出爾反爾,如此毫無信義之人,還配做孤之師嗎?”
賀蘭楚石順着他話,道:“回殿下,他不配,他該死。”
“他的確該死!”李承乾忽然咬牙,面露獰色,道,“你不是說你認識很多江湖遊俠嗎,你找一個江湖遊俠去殺了他,記住,千萬不要露出馬腳。”
“啊?”賀蘭楚石聞言驚呆了,他沒想到李承乾還真的要殺張玄素,震驚道,“殿下,他可是您……”
“是孤的什麼?”李承乾目光陰冷地望着賀蘭楚石,道,“方纔孤已說了,他不配做孤之師,你是耳聾了?還是想違逆孤的意志?”
“下臣不敢。”賀蘭楚石趕忙躬身道,“只是,殿下,若是此事敗露,後患無窮啊。”
“所以!”李承乾冷冷道,“一定要做的乾淨點,決不可露出馬腳,一旦出事,這個罪責,你來扛。”
“啊?”賀蘭楚石再次驚呆,沒想到李承乾竟然如此直白地讓他去背鍋,這……太不要臉了。
“殿……殿下……”
“你怕了?”李承乾目光如炬,盯着賀蘭楚石,道,“孤之所以這般說,就是想讓你盡力將此事做到盡善盡美,張玄素一介腐儒,手無縛雞之力,殺他又有何難。”
賀蘭楚石想想也是這麼回事,張玄素確實很好殺,只要派一個擅長刺殺的遊俠去,十拿九穩,不過,他還是害怕,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啊,事情若是敗露,他可是要掉腦袋的。
李承乾這時忽然又道:“倘若當真人算不如天算,事情敗露了,你抗罪責,孤不會保你,但你的家人,孤會悉心照料,你有兩個兒子,將來等你的兩個兒子成人了,孤差不多也坐上皇位了,屆時孤會讓他們位列三公!光耀你賀蘭家門楣!”
賀蘭楚石聞言渾身一顫,激動不已,李承乾開出的條件實在太優厚了,優厚到讓他無法拒絕,古人重名輕生,許多人投軍拋灑熱血,就是爲了搏軍功光宗耀祖,然而最後成功者寥寥無幾。
李承乾開出的這個條件太大了,一門雙公,那是什麼概念,即便是讓賀蘭楚石現在去死,他也心甘情願。
“殿下,下臣一定將此事辦妥!”賀蘭楚石不再猶豫,慷慨應下,雖然李承乾給出瞭如此優厚的條件,但他還不會愚蠢到故意送死,換取那一門雙公的榮耀,自己作爲李承乾最信任的心腹,只要熬到李承乾登基,他不僅會位封國公,還很有可能拜相,那將不僅僅是榮耀,還能大權在握,所以他要努力辦好這件事。
賀蘭楚石從東宮出來後,直接去了永陽坊,永陽坊在長安城的最西南的角落裡,是長安城最蕭條的地方,雖說蕭條,但這也是對於長安而言,至少這永陽坊就比藍田縣城熱鬧一些。
賀蘭楚石來到永陽坊後,進了一家客棧,叫做江湖客棧,這名字取得很不錯,江湖客棧,多有韻味,而這家客棧之所以叫江湖客棧,因爲這家客棧只接待江湖遊俠,進門先露一手,不露一手免進,規矩很特別,也很有意思。
江湖客棧還有一個很有意思的規矩,就是每月都會選出一個棧主,棧主在江湖客棧吃住全都免費,怎樣選棧主呢,自然是比武了,自從第一屆棧主出現後,每月的月末三天,棧主必須接受別人的挑戰,贏了繼續做棧主,輸了就換棧主,江湖客棧至貞觀元年開店,至今已有十五個年頭,棧主換了一個又一個,每一個棧主最多連任三個月,從沒有人連續做過四個月棧主,這也證明了江湖之大,才俊輩出,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不過,自從去年七月開始,江湖客棧來了一個二十四五歲的騷年,很拽,當場就挑翻了上一屆棧主,然後在江湖客棧住下,每天醉生夢死,一住就是一年,這一年裡,先後有四十多個高手前來挑戰,全部被他打敗了,而且從未有人在他手上撐過二十招,他也成了江湖客棧的神話,這人名叫陳鬆,不喝酒的時候看上去酷酷的,拽拽的,喝醉了之後,誰都不服,就扶牆,基本就是一灘爛泥,他要麼不喝,要喝就爛醉。
陳鬆每次喝醉,都會說一些囈語,說什麼:“我六歲練功,十五歲出任務,從未失手,爲你赴湯蹈火這麼多年,就因爲喝一次酒,誤了事,你說趕我走就趕我走,我是什麼?你的一條狗?我連狗都不如吧……”
客棧的人聽了他的囈語後,都知道這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從今年四月開始,已經沒人來找他挑戰了,因爲大家都知道,那是自取其辱,客棧老闆更是將他奉若上賓,有求必應。
賀蘭楚石剛進江湖客棧,就看到一坨爛泥似的陳鬆躺在大廳的板凳上睡覺,在他方圓一丈之內都沒有客人敢坐。
見賀蘭楚石進門,老掌櫃趕忙迎了過來,道:“楚石,你來啦。”掌櫃叫做林銘,是賀蘭楚石的孃舅,賀蘭楚石經常到他這兒來。
“舅舅。”賀蘭楚石很隨意地行了個禮,然後望向陳鬆,他不敢靠近,因爲陳鬆太詭異了,就算爛醉如泥,睡得再死,也不能靠近,因爲他在睡夢中也會本能地保護自己,一旦有人靠近,直接缺胳膊斷腿,他的劍從不離手。
“他喝了多少?”賀蘭楚石問。
“兩斤仙人釀。”林銘輕嘆道,“一大早就起來要喝酒,喝了兩斤後就在這裡睡到現在。”
“能弄醒他嗎?”賀蘭楚石問。
“弄不醒。”林銘搖頭,然後問,“你有事找他?”
“有點小事。”賀蘭楚石道,“既然弄不醒他,那我就在這裡等吧。”他說完到一旁尋了個座位坐下,要了些酒菜,慢慢吃,慢慢等。
而在客棧的外邊,此刻也有一個人在等,他就是陸雲,按照李浩的猜測,太子如果想要出手,肯定會尋找遊俠,因爲他身邊無人可派,想要做的乾淨利落,只能找遊俠出手,而想要聯絡遊俠,肯定要找賀蘭楚石,因爲只有賀蘭楚石認識遊俠,所以就讓陸雲專門盯梢賀蘭楚石,然後就盯到這裡來了。
陸雲在外面一等就是半天,實在無聊,就在對門的茶館坐下喝茶,順便要了點糕點,將近傍晚時分,陸雲看到賀蘭楚石面帶微笑從客棧出來,知道他估計已經選好遊俠了,便回去覆命。
接下來,李浩派陸雲穿上夜行衣去守在張玄素家,他估摸着那個刺客可能今晚就會行動,然而陸雲等了一夜,卻不見任何動靜,清晨時分,陸雲回來,將事情報知李浩,李浩不禁蹙眉,讓陸雲去休息,派朱瑞環喬裝一下,繼續去張玄素家盯着,保護張玄素的安全,一定不能讓張玄素被殺,畢竟李浩對於張玄素還是很看好的,感覺他跟魏徵有點像,很剛直的一個人。
朱瑞環來到張玄素家盯着,很快,張玄素出門前往東宮,朱瑞環無法進去,只能在皇城外等着,張玄素在東宮一待就是一整天,直到日落時分纔出東宮,等到他出皇城的時候,已經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朱瑞環緊跟張玄素的轎子,不緊不慢地走着,忽然,朱瑞環看到前方有銀光晃動,心頭一驚,猛然加快腳步朝轎子衝過去,就在這時,一個玩具攤前竄出一個戴着鬼頭面具的人,身若疾風一般挺劍刺向張玄素的轎子,其速度之快,簡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