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向東行了六十多裡,進入安平縣地界,李浩按照金珠和金玲的指引,來到了石包村,石包村之所以叫石包村,是因爲村子裡有個大石包,二三十米高,形如小山,又如一口反扣的大泥碗。
尚未進村,李浩便發現地裡的麥子全部伏倒在田裡,已開始腐爛,那樣的大雪壓下來,什麼樣的麥子能撐得住。
隊伍繼續向前,進了石包村,只見村中房屋大部分都已垮塌,一個村四十來戶,房屋卻只剩不到五家,莊稼和房屋都沒了,也難怪會有這麼多難民往城裡涌。
看到村中這番光景,李浩以爲金家的人估計也逃難去了,沒想到他們運氣不錯,金家房子是新修的,比較結實,扛住了積雪,反正他們家也沒田,有賣女兒所得的三石糧,夠過冬了,只不過若是錢糧都花完了,也不知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
李浩的五百大軍進村時,真的嚇了村裡人一跳,村子裡如今還剩五戶人家沒有搬走,除了金家之外,那四戶都是家境比較好的,不僅房屋結實,家中還有餘糧,所以不必逃荒。
隊伍來到金家門外停下,金家人嚇得大門緊閉,從裡面鎖上,金珠兒和金鈴兒上前叫門,裡面纔有聲音問:“是珠兒和鈴兒嗎?”
金珠兒和金鈴兒激動叫起來:“爹,是我們,是我們呀!”
“真的是珠兒和鈴兒!”裡面的人也激動叫起來,然後大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個跛腳老漢,明明歲數不大,但卻滿面溝壑皺紋,盡顯老態,爲什麼能看出來歲數不大呢,因爲他頭髮還沒白呢,按照這個時代人的壽命來算,這個人最多也就四十歲。
“爹!”金珠兒和金鈴兒一見跛腳老漢,再也止不住淚水,撲上去雙雙保住金老漢哭起來,接着屋中走出一個黃臉婦人和兩個七八歲的孩童,這兩個小男孩也是雙胞胎,看來這金家比較擅長生雙胞胎。
看到金家一家人團聚,李浩感覺自己做了個好事,心裡很開心,昨天他忘記跟秦淼要賣身契了,找個時間去找秦淼把二女的賣身契要來,給他們送過來,沒有賣身契可不行,在這個時代做事,非常講究章法和規矩。
金家一家人激動了片刻,金老漢忽然問:“你們怎麼回來了?金大人讓你們回來省親的?”
二女頓時不說話了,過了片刻,金珠兒開口道:“爹,金大人的正室兇悍,根本容不下我們,金大人根本不敢納我們爲妾,女兒至今……還是完身。”她說到還是完身時,不禁羞赧低頭,畢竟有不少外人在場呢,一個女孩子家說這種話當然會害羞。
“那你們也不能回來啊!這位是?”金老漢終於有空搭理李浩了。
李浩淡笑上前,道:“我是李浩。”
“你是……大官?”金老漢說話間眼睛咕嚕嚕地在五百左驍衛身上轉,在他印象中,能帶這麼多兵,肯定是大官。
李浩愣了愣,笑着點頭:“對,我是……大官,挺大的,連定州刺史秦淼都要巴結我。”
“啊!原來是大人跟前,老漢失禮了!”金老漢說着就要給李浩拜禮,婦人趕忙也拉着兩個兒子給李浩行禮。
李浩上前托住金老漢的手,道:“免了,免了,今天我來,就是將你們女兒送回來的,你們放心,秦淼已經將她們二人送給了我,我有權還她們自由,撫養這麼多年,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你們也不會將女兒賣出去。”
金老漢聞言趕忙擺手:“不可不可,大人不可!”
李浩聞言茫然,訝問:“爲何不可?”
金老漢道:“老漢既已將女兒賣出,豈有收回之理,若大人定要將老漢的兩個女兒送回來,那麼老漢只有將金大人所給的二十貫錢和三石糧還給大人您,只是,錢糧已經被我們家用了一些,不夠的話,老漢以後慢慢還。”
李浩聞言微笑擺手:“不必,我不在乎這點錢糧。”
“老漢在乎!”金老漢非常固執地說道,“老漢雖然不懂什麼大道理,但也曉得做人要有誠信。”
李浩聞言懵逼了,這老漢是真倔啊,既然他這裡說不通,那就找金夫人,就不信她不心疼女兒,李浩轉頭向黃臉婦人,道,“金夫人,你勸勸你家當家的,自己生的女兒,就這麼輕易送人,你捨得嗎?”
“我哪裡會捨得……”金夫人已經眼眶泛紅,雙手搓弄衣角,道,“可當家的說得有道理,況且,大人你是好人,鈴兒和珠兒跟着大人你,一定不會受苦的。”
“受苦是不至於。”李浩苦笑道,“難道一家團圓不好嗎?”
“他們遲早是要嫁人的。”金夫人已經開始抹淚,帶着哭腔道,“就當她們是嫁人了吧。”
“這……”李浩有點懵,他一時間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李浩蹙眉想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道:“二位,我有個法子,不如我替你們女兒找個好人家嫁了吧,家境很好的那種。”
金老漢聞言趕忙道:“若能如此,那老漢感激李大人恩德。”
李浩扭頭看到陳鬆,立刻道:“陳鬆,你娶一個,要姐姐還是要妹妹?”
陳鬆一臉懵逼:“關我什麼事?”
李浩道:“現在我發話了,就關你事了,你要姐姐還是要妹妹?”
陳鬆搖頭道:“我不要,你說要給她們找個家境好的,我一個月才那麼點薪俸,自己喝花酒都不夠,哪有錢養家,況且我也不想成家,麻煩。”
陳鬆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話的,不過這次爲了推開皮球,他不得不說。
李浩瞪眼道:“你一年上千貫的薪俸?還跟我哭窮?”
“什麼?”陳鬆聞言忽然瞪眼,“你說我一年多少薪俸?”
“一千貫啊!陸雲沒跟你說嗎?”
陳鬆猛然拔劍,轉身就走,李浩見狀一愣,高聲喝道:“站住!你去哪?”
“回定州!”
“回定州幹嘛?”
“砍了陸雲那隻王八!”
……
李浩細問之下才得知,陸雲忽悠陳鬆,這幾個月來,已經坑了他好幾百貫的薪俸了,難怪陳鬆會如此動怒。
爲了安撫陳鬆,李浩答應,只要他表現好,年終獎加五百貫,陳鬆這才平息了怒火,接着繼續討論娶哪個的問題。
陳鬆是真的不想成家,他一個遊俠,現在忽然讓他成家,感覺怪怪的,李浩威脅他,如果不答應,以後薪俸真的改爲每個月兩貫錢,不,一貫錢,還想喝花酒,做夢!
陳鬆無奈,隨便選了一個,反正兩個都一樣,然後李浩問被選的那個:“你是姐姐還是妹妹?”
“我是珠兒。”金珠兒低垂着頭,滿臉通紅地回答,這樣說媒的方式,草率,實在太草率了,不過金家也不是大戶人家,自然不在乎這些虛禮。
雖然草率,但聘禮還是要給的,陳鬆一窮二白,在身上翻了白天也就五個銅板,於是他一咬牙,把劍遞給金老漢:“我這把劍先抵給你,等我有錢了,會來贖回去!”
金老漢一臉懵逼,看了看陳鬆,又看了看李浩,他忽然懷疑自己的女兒跟着這樣一個腦子缺一勺的人,是不是一件好事。
李浩也是很無語,聘禮給一柄劍,這純屬腦子被驢踢了,他推開陳鬆持劍的手,從懷裡摸出一支鉛筆和一張紙,寫了許多字,然後遞給金老漢,道:“這是一種燒餅的製作配方,叫做黃橋燒餅,酥脆香甜,美味無比,這配方價值應該在千貫以上,我現在送給你,當是聘禮,如何?”
“老漢……老漢……”金老漢望着手中的紙,有點激動,他激動了老半天,冒出一句話,“老漢不識字。”
李浩差點一頭栽倒,這叫個什麼事啊,這黃橋燒餅配方在這個時代絕對是無價之寶,這老漢居然不識字。
李浩想了想,從懷裡摸出錢袋,放到金老漢手中,道:“我這裡還有二十兩黃金,也當是聘禮了,你們省着點用,你們可以用這些錢給你們兒子學讀書,等他們識字了,自然識得這配方了,這配方可是好東西,可以做傳家寶的。”
“啊!傳家寶!”金老漢聞言一驚,趕忙遞還給李浩,連聲道,“這麼重要的東西,老漢不能要,不能要……”
李浩閃身躲開,笑眯眯道:“不要可不行,這是聘禮呢,好了,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就先走了,你們放心,珠兒的婚事,我會盡早操辦,至於鈴兒,我也會替她尋個好歸宿的。”
他說罷就急匆匆地走了,這次只有金鈴兒和李浩在馬車中了,金珠兒跟陳鬆同乘一匹馬,其實陳鬆一開始是拒絕的,他雖然喜歡喝花酒,卻也僅限於喝酒聽曲,從不眠花宿柳,忽然多一個女人黏着他,讓他很不適應,金珠兒和他在馬背上身子緊靠,也是羞得不行,畢竟還未成婚,就如此親近,不合禮數,所以她全程滿臉潮紅,低着頭不敢說話,二人就這麼騎在一匹馬上,也不說話,氣氛極度詭異。
李浩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想着剛纔的事,他覺得自己幹得太漂亮了,陳鬆的來歷有點神秘,不像陸雲那樣使他放心,爲了拴住陳鬆,李浩不得不用點手段,想要拴住一個男人,家庭是個好東西,等你成家了,有了老婆孩子熱炕頭,而你這個家是我幫你弄的,但凡你有點良心,還不對我死心塌地嗎,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