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崖雖然不高,但也有二三十米,絕對能摔死人,不過銀狐抱着婷婷飛出懸崖後,在一株樹冠上用力一彈,往前飛起,再在另一跟樹枝上借力,繼續往前飛縱,宛若一隻靈巧的燕子在楓林中不斷穿梭,而她懷裡的婷婷則興奮高呼:“飛咯,飛咯,飛起來咯……”許多行人看得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麼驚豔的畫面,李浩是看不到了,他已經牽着獅子驄離開了午陽崗,他沒有騎馬,一路走回華縣的,銀狐沒有赴約,他原本應該高興的,可他怎麼也開心不起來,甚至還有點失落,他也不清楚這是爲什麼。
不過陸雲卻很開心,李浩天黑纔回來,可把他擔心壞了,得知銀狐不再追究,他終於鬆了一口氣。
隔日一早,李浩和陸雲返回藍田縣,剛到家才換上衣服,杜洪忽然來報,有客來訪,並遞上了拜帖。
李浩習慣性地問:“有沒有禮單?”
杜洪回答:“有。”說着將拜帖和禮單一起遞給李浩過目。
李浩先翻開拜帖,瞬間一愣,居然是魏王李泰的拜帖,再翻開禮單一看,乖乖,大手筆,五千貫!
一般拜訪送禮能送到一千貫以上就算是厚禮了,魏王牛逼,直接送五千貫,這絕對算得上大手筆了。
李浩合上拜帖和禮單,閉目沉吟了許久,緩緩睜開眼道:“帶客人到客廳,禮數要周全。”
“是。”杜洪頷首退下。
李浩來到客廳,讓丫鬟去備茶,緊接着,李泰就到了,而且這貨還精心喬裝打扮了一番,不過那肥胖的身材已經出賣了他。
李浩滿臉堆笑地上前行禮:“下臣拜見魏王殿下。”
李泰擺了擺手,面無表情道:“不宜聲張,就別拘禮了。”
“好。”李浩攤手指着椅子,“魏王請坐。”
李泰看了看那狹小的椅子,他很懷疑坐下去是不是能站起來,估計自己肥胖的身子會被椅子夾住,只能尷尬道:“本王站着就行。”
李浩看得想笑,而且他真笑出來了。
李泰有點生氣,瞪眼問:“你笑什麼。”
李浩笑呵呵道:“魏王殿下駕臨,下臣不笑迎,難道哭迎嗎?”
李泰說不過他,氣呼呼道:“李浩我警告你,本王是好不容易纔下定決心不計前嫌來招攬你的,你可莫要得寸進尺。”
李浩聞言心中冷笑:“哎喲,你可千萬別不計前嫌,我特麼巴不得你記恨我呢,起碼你不會來找我麻煩,招攬我?開什麼玩笑。”
他心中這麼想,嘴上自然不能這麼說,他只能點頭道:“是,下臣不敢無禮。”
李泰不耐煩道:“我也就不繞彎子了,開門見山地告訴你吧,你的能力,本王見識過了,你雖然得罪過本王,但本王不得不承認,你很厲害,無論文武,都是全才,本王現在想招攬你,你可願意?”
李浩搖頭:“下臣不願意。”
“你……”李泰聞言氣得差點跳起來,要不是太胖,他真的會跳起來,他跺腳瞪眼大喝,“你怎可如此蔑視本王!”
李浩一臉無辜地攤手道:“魏王殿下,下臣冤枉,下臣絕無蔑視之意啊。”
李泰指着李浩的鼻子,怒喝:“那你爲何拒絕本王,你分明是瞧不起本王!”
李浩按下他的手指,慢悠悠道:“殿下息怒,聽下臣一言,下臣絕對沒有瞧不起魏王,下臣只是不想參與爭儲之事。”
李泰冷笑道:“你不想參與?可是你還有選擇嗎?”
李浩眨巴眼問:“下臣爲何沒有選擇?”
李泰冷然道:“你將太子得罪得如此厲害,你認爲若是讓太子登基,你還有活命的道理嗎,投靠本王乃是你唯一的生路。”
李浩快速眨眼:“殿下說得好有道理哦,下臣竟無力反駁。”
李泰聞言得意叉腰:“那是當然,你是準備答應投靠本王了嗎?”
李浩搖頭:“依然不。”
“你……”李泰氣急敗壞大叫起來,“你到底想怎樣!”
李浩苦着臉道:“殿下,你搶我臺詞啊,這句話應該我問你纔對啊,你到底想怎樣啊,我只是想苟且偷生幾年罷了,你爲何一定要我投靠你呢?”
李泰瞪眼冷哼:“本王需要你的智謀,本王要奪太子之位,你可以助本王!”
“我助不了你的,殿下。”李浩忽然搖頭嘆道,“殿下,說句你不愛聽的話,誰都無法助你打敗太子,能打敗太子的只有太子自己。”
“放屁!”李泰聞言怒喝,“他怎麼可能自己打敗自己!”
李浩悠悠道:“殿下有沒有想過,陛下爲何要立他爲太子,因爲陛下上位的方式比較特殊,因爲李承乾是嫡長子,陛下爲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爲了穩定倫理綱常,他必須立其爲太子,而且不會廢掉他,哪怕他犯再大的錯,也不會被廢。”
此言如一記重錘夯在李泰的心頭,正應了一句話,扎心了。
李泰身子虛晃兩下,勉強定住了身形,怔忡喃喃:“他犯再大的錯都不會被廢?爲什麼!爲什麼!父皇偏心!”
“不是陛下偏心,是殿下你貪心了。”李浩緩緩勸道,“殿下你天資聰穎,於學術一道頗有天賦,那位置原本就不屬於你,你爲何還要一直強求,其實你若苦心鑽研學術,將來定能成爲一代學術大家的。”
“本王不要做什麼學術大家!”李浩怒吼,“本王要做天下第一人!”
李浩聳肩攤手:“魏王你着相了,方纔下臣的話,殿下似乎一句都未聽進去,太子之位,真的不適合你。”
“本王不聽!”李泰猛一揮手,惡狠狠地瞪視李浩,氣急敗壞地問,“你說的都是屁話!你說太子犯再大的錯都不會被廢,那本王問你,他若謀反,難道也沒事嗎?”
李浩聞言渾身一震,隨即乾笑道:“殿下說笑了,皇位本來就是太子來繼承,他爲何要造反?”
李泰原本只是爲了反擊李浩話中的漏洞,他也不認爲李承乾會造反,可當他這句話問出口後,再看李浩的反應,他忽然雙眼一亮,似乎發現了康莊大道,激動叫起來:“你說!你說!太子若是謀反,會不會被廢!”
李浩不敢回答,這麼敏感的話題,若是泄露出去,那是找死,他遲疑了許久,只能挑眉道:“殿下……你覺得呢?”
李泰愣了片刻,忽然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然後轉身揚長而去,他已經找到推倒太子的方法了,這個方法是李浩教他的,雖然李浩從頭到尾什麼都沒說,只是勸他放棄太子之位,但他的領悟力太高了,沒辦法,誰讓他聰明呢。
李浩望着魏王離開的背影,搖頭嘆道:“唉,他這心中的小魔鬼又給放出來一隻,看來是沒救了。”
李泰回到長安的時候剛好天黑,隔日一早,他就通知杜楚客去他府上品茶,品茶是假,密謀是真。
李泰把自己大膽的想法說給杜楚客聽,杜楚客被驚到了,驚得茶都潑出來了,半晌他才鎮定下來,問:“逼太子造反?如何逼?”
李泰想了想,道:“首先,要讓太子覺得父皇要廢他了,或者是讓他極度仇恨父皇,同時,要讓太子具備造反的能力,必須有得力的武將支持他,你認爲呢?”
杜楚客仔細想了想,點頭道:“殿下考慮得很周詳,看來殿下並不是心血來潮。”
李泰得意道:“本王做事向來如此,要麼不做,要做便做到最好,來,你說說,按照本王給出的方法,該如何部署?”
杜楚客仔細思慮了許久,緩緩道:“殿下,臣聽聞太子府上有個樂人,叫做稱心,極得太子恩寵,太子視若心肝寶貝,若是皇上下旨殺了稱心,太子或許會極度憤怒而喪失理智。”
李泰聞言雙眼一亮,擺手讚道:“好,這主意妙極,那個稱心本王也聽說過,極得太子恩寵,你繼續說,繼續說。”
杜楚客繼續道:“太子殿下需要一個有野心的武將支持,方具造反能力,下臣將朝中衆武臣都想了一遍,覺得並無合適人選,不過……”
“不過什麼?”李泰激動問。
杜楚客道:“不過牢中卻似乎有一個。”
李泰微一沉吟,訝問:“你是說侯君集?”
杜楚客點頭:“正是侯君集。”
李泰聞言皺眉道:“侯君集跟隨陛下多年,有從龍之功,而且官爵已至極限,他如何能助太子謀反?”
“此一時彼一時也。”杜楚客悠悠道,“若在幾年前,侯君集確實如殿下所說的那般風光無限,然而眼下侯君集已兩次入獄,可見他已不再得聖寵,被關了這麼長時間,也未見陛下放他出來,侯君集此人生性倨傲,好大喜功,如此兩次受辱,心中怎會沒有怨氣。”
“有理,有理,說得有理。”李泰連連點頭,有點興奮,道,“那怎樣才能讓太子和侯君集攪到一起去呢?”
杜楚客道:“侯君集的女婿賀蘭楚石乃是東宮千牛,他們二人的關係原本就近,臣願意派人去指點一下東宮署官張亮,讓張亮提醒太子,爲侯君集求情,若是太子能爲侯君集求情成功,侯君集必定感念其恩,屆時只要讓陛下殺了稱心,太子怨氣大生,兩個對陛下都懷有怨氣之人遇到一起,定會產生不該有的念頭。”
“高!實在是高!”李泰忽然起身,朝着杜楚客長身一揖,激動道,“杜先生當真是子房再世,即便與乃兄相比,也不妨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