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靜聞言整個人瑟縮了一下,卻咬牙哭喊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下的藥。”
周侍郎卻站住了腳,他今天可真是威風掃地。一個傻兒媳婦不知道深淺也就罷了,一個小丫頭也不怕他?
周侍郎冷哼道:“老爺沒工夫能你瞎耗,不想連累你家裡人的話,就趕緊說誰指使你的?”
守靜聲嘶力竭地哭喊道:“奴婢打小兒服侍四爺,忠心耿耿,四爺就是奴婢的天,奴婢怎麼敢給四爺下藥!”
周侍郎沒想到這個小丫頭居然骨頭這麼硬,膽子這麼大,也是,不然她怎麼敢在四郎的院子裡搞風搞雨?
他眼睛一掃,指指那婆子:“去,給我把她的牙一顆顆撬下來,我倒看看她還嘴不嘴硬!”那婆子也是個幹練的,一掃屋子,就取了個青銅燭臺,奔着守靜就來了。守靜嚇得殺豬般狂叫,滿地打滾避讓那婆子。
正撕扯間,就聽見有人拍門:“老爺,梅太醫請來了。”
周侍郎指了指那婆子:“你把這丫頭拖到書房裡好好看着,塞了她的嘴!”
那婆子依言行事。
梅太醫看上去不過三十上下,面色蒼白,自己倒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所謂久病成良醫,據說梅太醫本人就是先天不足,被藥泡大的。
他瞧了瞧週四郎的面色,按了脈,翻了翻週四郎的眼皮,道:“令郎這些日子本來過於疲累,再服食了些催眠安神的藥物,故而睡得極沉。要是有藥渣倒能知道服了什麼藥,不過……也不打緊……”說着湊到週四郎嘴邊細細地聞了聞,面露篤定的微笑:“大人可以放心,應該是酸棗仁靈芝,對身體並無傷害,不過是寧神助眠而已。而且用量極少,只怕令郎這會子,多叫上幾聲也就醒了。”
說着,一抖袖子掩住了伸向週四郎右掌的手指。
周侍郎放了心,暗自沉思:週四郎在家中得寵,自己私房又多,替他掌管內院的大丫頭要弄到這些藥也不是難事。只是她一個丫頭做這樣的事做什麼?後面必有人主使,主使之人似乎也並不是要害週四郎,只是離間他們小夫妻?目的又是什麼?週四郎與黃氏偷跑回門是守靜告的密,田氏命她掌管這院子……
周侍郎覺得線都連上了,這倒是他樂於見到的。這個黃氏還是不要與四郎太過親近的好……只要沒孩子,以後總有轉機。
梅太醫站起身,剛要離開,就聽得屋子另一側“咣噹”一聲,像是有重物落地,接着就是一陣香氣飄過來。那婆子喝罵道:“你還作死!故意打翻香爐!”
周侍郎正要過去瞧看,就聽見週四郎:“啊!”地一聲,猛地坐起,茫然地看着梅太醫和周侍郎:“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倒是被梅太醫說着了,許是這重物落地,吵醒了週四郎。
周侍郎忙道:“四郎沒事,梅太醫,請!”
梅太醫也不多問,低首垂目,見週四郎醒了,面露謙和地微笑,躬身作禮:“那小醫便告辭了。”
周侍郎送到門口,自有來時的院公備了謝儀,引他出門不提。
這邊週四郎醒了,見周侍郎在旁,忙掀被下牀,一邊道:“老爺怎麼在這裡?剛纔是什麼響動?”
周侍郎按住他的肩膀:“四郎,你也不小了,這禮記上說'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又有那顏氏家訓道,教婦初來,教兒嬰孩。你既成了親,便要學着整頓內院,好叫父母安心。黃氏鄉野出身,不懂規矩,我禁了足,那幾個丫頭爭風內鬥,你自己好好想想該怎麼處置!”
週四郎怔怔地不明所以,周侍郎便簡簡說了事由,拍拍他的肩頭,自己走了。留週四郎驚詫愕然,呆坐牀上。
守靜聽得周侍郎走了,又掙扎起來,那婆子壓服不住,只好叫道:“四爺,不知這丫頭如何處置?”
週四郎下了牀,走到南側,見守靜狀如瘋婦,髮絲糾結紛亂,面上淚痕未乾,衣衫不整,見到自己,一雙美目哀怨如訴,淚如涌泉,嘴裡塞了一團不知道什麼東西,忍不住走過去,伸手取下:“起來吧,有什麼話慢慢說。”
那婆子見狀忙避到屏風之外。
守靜卻不起來,跪爬幾步,抱住週四郎的大腿,把頭靠在腿上:“爺,爺一定要替奴婢做主!”
週四郎帶着守靜闖進英姐兒內寢時,英姐兒已經洗漱上牀,守在門口的香草一看週四郎氣勢洶洶帶着守靜就覺不妙,高聲嚷道:“四爺,奶奶已經歇下了!”卻不敢攔在門口,怕週四郎發怒踢她一腳。
燭光下英姐兒身着水紅內衫,還來不及披上外衣,面色掩在暗影裡。
她看見週四郎怒氣衝衝,身後跟着已經換洗整齊的守靜時,伸手摸了摸自己還紅腫着的面頰,只覺得淚水直衝眼眶,心裡比被老太太打那一巴掌要心酸委屈千倍百倍。
週四郎見英姐兒坐在牀上,也不過去,只是重重地坐在一旁的交椅上:“我問你,你是不是剪了守靜的頭髮!”
英姐兒挺直了腰身,壓抑着心中的難過,一字一頓地說道:“不錯!我黃英雖然是個兩截穿衣的女人,卻也知道說話要算話!”
週四郎聽出了其中的諷刺,漲紅了面孔,怒目橫視,站起身:“黃英,你要說話算話是吧?!有本事……”週四郎一把扯過守靜:“有本事別使手段,把爺給弄昏睡了來暗的。守靜就在這裡,你要有本事當着爺的面把她的頭髮給薅下來,才真叫爺服了你!”
英姐兒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他居然半句話不問自己就信了守靜!虧得自己還擔心那藥害了他!她背過身去,飛快地擦了一把眼淚,一掀被子,翻身跳下牀:“爺既然發了話,我怎麼能叫你失望?!香草,給我拿剪刀!”
香草這次卻不敢聽她的,奶奶已經被禁足了,拾柳和見雪還不知道什麼下場,好漢不吃眼前虧,奶奶就不能服個軟嗎?
英姐兒見香草不敢拿剪刀,衝週四郎喊道:“你有本事把剪刀給我!看我敢不敢!”
週四郎見她不肯服軟,高聲喊道:“得翠!給奶奶拿把剪刀!”
守靜在一旁裝模作樣:“奶奶才進門,爺何苦爲了奴婢這麼個沒根兒的草跟奶奶置氣,都是奴婢命不好!奶奶,您也別生爺的氣,您一定要奴婢的頭髮才解氣,奴婢自己剪!”說着就裝模作樣要自己滿屋子找剪子。
週四郎一把扯住守靜,守靜裝作沒站穩,順勢撲到週四郎的懷裡:“爺……別攔我!”
英姐兒已經被氣昏了頭,衝過去,一巴掌狠狠地打過去,守靜見狀不妙,一縮頭,週四郎正填過來,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週四郎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