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老頭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那城府也不是隨便誰都可以比的,剛纔激動得和抽風差不多,現在聽我們說這話反而鎮定了,臉上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淡淡道:“犬神邪刀的碎片雖然厲害非凡,可畢竟在地下埋了幾千年,想要發揮它最大的用處,怕是還得重鑄才行吧…”
話說一半就算結了,假裝還把頭偏到了旁邊故意不看我們,後面半截我猜是‘這事兒我倒是有辦法處理,只不過,你們得答應我一個要求才行’之類的,於是對他倆擠擠眼,故意咳嗽一聲:“晨曦,這東西既然是犬神邪刀的碎片,你說能不能拿來對付尚方族藏身地的那些東西?”
“應該沒問題吧,”晨曦假模假式的想了想:“雖然說這東西時日曆久,可畢竟是神器,我回去找徐弘鳴大師想想法子,即便不能全部發揮本事,但弄個七八成該沒問題吧?”
“那還廢什麼話,咱們趕緊啊!”鐵勇放大了嗓門開始嚷嚷:“反正你家和他關係又老鐵了,求求就能成事兒,順便把那地方問出來,咱明兒就可以動身去了唄!”“對啊,”我繼續幫腔:“要是他不給咱們說那地兒,咱們就乾脆把這犬神碎片送他,老頭看這東西肯定擡不開眼,麻利兒的就把地方給咱說了。”
“那…那好吧…”晨曦點點頭:“反正我們帶足子彈,下面估計也沒多大事兒…”
我們一面說這話一面朝外走,雖然都沒回頭去瞧,但是我估摸這老梆菜肯定慌了——別的我不敢肯定,可是這東西無論是落在了徐弘鳴手裡,或者跟着我們到地下給埋汰了,他不知道要多少年後纔可能找到個類似的,到時候就算找到了,這老胳膊老腿兒的,怕是也走不動道兒了吧?
再加上他多半也知道徐弘鳴在半道攔他的東西,能不急?
我們還沒從倉庫門口走到院門口。身後已經傳來了丁老頭無可奈何的聲音:“好了,你們贏了,我認輸!這事兒商量一下,我幫你們把這犬神碎片重新鑄造成武器。而你們得帶我一起去尚方族的藏匿地,八咫映日鏡歸我,別的歸你們,行不行?”
我們立刻停步,齊刷刷的回頭。
“行…”鐵勇剛開口我就把丫打斷了:“光是這樣還不行。老實說我們犯不上——丁大爺,我說句大白話給你聽,這事兒裡面你除了幫我們找出它是犬神碎片之外,根本沒幫上別的忙,就算能重鑄這武器,也未必就能比晨曦的手槍好使,更別說您想跟我們一起下去了,這拖累…咳咳,這多少算是給我們增加了工作量吧?”
丁老頭直截了當:“那你想我幫你們做什麼?”
我看了看晨曦,她當即就明白該自己開口了。於是儘量用個平緩的語氣開口:“丁爺爺,我們也沒別的要求,只是想你能和徐大師見一面…”話還沒說完,那丁大爺一張臉已經漲得通紅,斷然拒絕:“不行!我不會見他的!”
看他的表情,我心裡立刻明白晨曦的推測是正確的,他們師兄弟三人在出了那事兒之後,徐弘鳴和鬼眼張都沒有責怪小師弟丁甲乙的意思,而是他自己過不了心裡那道坎,釋懷不了。羞愧中便把自己給封閉起來,不願見面,而徐弘鳴的做法,其實也是想要換個法子逼他來正面面對此事。可惜一直都未能成功…
當然,這裡面應該還有個原因,就是丁甲乙其實也對小師妹有愛慕之心,所以纔會根根於懷,只不過這事兒沒有得到證實的,我們也就不提了。
徐大師沒辦法逼丁大爺見面。但並不是說我們不可能,畢竟我們現在找到的武器是上古神器犬神邪刀的精華碎片,比起丁大師自己找的那些鎮邪之物厲害百倍;還有就是有了我們丈海族人同去,那成功率也成倍增長,可行性大了很多。
這都不是關鍵,最關鍵的原因還在於丁大師本身,他畢竟到現在年事已高,若是放過了這次機會,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次了,畢生心願就此化爲泡影——人到了這一步,只要能冷靜下來考慮一下,或者會同意我們的提議的。
我正在尋思,晨曦用手肘輕輕碰了碰我,輕聲道:“你們先離開一下,我和丁大爺談談。”“好吧,”談這種事不比別的,我立刻就答應了:“那,我通知徐大師不?”
晨曦想了想,搖頭道:“暫時不用,等我說服他之後再說吧。”
我拉着鐵勇宗大叔出去,只留下了晨曦,此刻的宗大叔在開始的勃然大怒之後驟然變得頹廢,像個暮暮老人般垂下了頭,老眼中渾濁的淚水一滴滴淌落在地面。溜子估計也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做。
晨曦慢慢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並不說話,只是默默的陪着他坐着,眼中同樣出現了晶瑩的淚花——我和鐵勇宗大叔輕手輕腳的走出去,坐在臺階上等着後話,鐵勇嘆了口氣,等半天才衝我禿嚕出一句來:
“你大爺!”
我被這丫沒頭沒腦的一句搞得懵了頭,還沒反應過來鐵勇又嘆了口氣:“葉子,今兒這事兒吧,我怎麼覺得忒缺德點了呢?你看看,把人大爺弄得哭跟小雨點差不多,早過梨花帶雨那步,眼瞅着就到老大徒傷悲了…你損不損啊?”
看宗大叔在旁邊鐵勇倒不敢說晨曦的壞話,只能衝我發發牢騷了,哥們眼瞅這孫子不知怎麼犯上了牛脖子想跟我迸磁兒,立刻先哼哼冷笑一聲,眼睛衝他瞪得跟二筒似的老大,滿臉肅然:“鐵勇,你小子這腦子被驢給踢了吧,連着都看不懂了?”
每次我準備說服鐵勇,首先就是這招,先一臉詫然的盯丫看,滿臉都寫着‘你丫腦子進水了吧’的字樣,看得他自己心裡發毛,沒等我說話先自己矮了半截,等會說起事兒來就容易多了——我咳嗽一聲,這纔開口:“鐵子。哥們告訴你,你別看這老頭哭就覺着不妥,其實啊,我們讓他這麼一哭。反而什麼事兒都對了…”
鐵勇滿臉不明白的瞪眼掛樁,我接續給他上課:“打個比方,就比如咱哥倆摔了咧子,都死扛着抹不開臉幾十年,臨你丫快撂了挑子了…”
“我呸。”鐵勇不滿:“你才撂挑子!”
“…行,當我快撂挑子了行吧?”我不計較細節:“都到這會子了,卓越使一計給咱哥倆說和,想着能見到哥們我了,你說你是不是得感動得熱淚盈眶的,這樣才能表達對革命戰友的深切思念和無比期盼?”
鐵勇想了想:“好像是有點這意思?!”
“不是好像,”我在丫大腿上拍了一把:“鐵鐵的這意思!老頭哭就這麼回事,我們給了他們幾十年不見的老哥倆創造機會,天涯咫尺拉近距離,行善積德。多好的事兒啊,你懂了吧?”
“明白了,”鐵勇這才大概把意思搞清楚了:“是不是跟白毛女下山的時候一樣,老頭那是激動?”
我翹一大指頭:“高,中了!”折騰半天,這貨終於被我的理論給說服了…
我們在外面等了半響,都以爲事兒要黃,結果晨曦出來的時候沒二話,只微微點了點頭:“行了,走吧。”不等我們開口。她立刻又補充了一句:“別問,都弄好了——我們只需要給徐大師打個電話,按照你們昨天的說法,就說買家在這小旅館xx房間中。別的什麼都不用管了,就連尚方家藏身之地的位置,都由丁大師負責給我們問清楚。”
我們離開小旅館回到晨曦下榻的招待所,開始商量後面的行程,按照常理來說,既然現在知道了第二塊玉佩的大致位置。就可以安排船隻去尋找了,但後面不是幽靈船就是海墳船冢,暗流涌動危機四伏,就連端木大叔和我爸都出了事,所以最後還是決定先去尋找尚方族人剩下的字訣,如此一來纔會更有把握。
我們討論了大半天,決定下來的時候已經過了晌午,於是出去吃了頓簡單的便餐,然後回來開始規劃細節,比如彈藥啊設備啊等等問題,商量到一半的時候總檯來人叫晨曦說是有電話,於是她出去接了一通,半小時之後回來已經滿臉笑意了:“行了,丁大爺說都妥了,晚上我們去商量一下,他那裡有點準備工作要做,我們也得分頭去準備些東西才行。”
晚上等我們到丁大爺那裡的時候,他顯然心情已經好了很多,粗粗和我們招呼一下,便從口袋中拿出了個手繪的地圖,然後從旁邊拿出張纔買回來的中國地圖,兩張地圖一重疊告訴我們,那尚方族人藏身的地方其實就在神龍架裡,某個天造地設奇異的地下湖泊之中。
除了這大致的位置之外,我們所知道的就還有二十四個字了:‘天眼地目,玄黃石間;金蟾迎客,骷髏坐蓮;萬根無情,石母生卵。’
丁大爺心情雖然好,但我們也沒去問他和徐弘鳴大師的會面究竟如何了,只是問需要我們做什麼,他想了想告訴我們說,這犬神碎片雖然是神兵利器,可真要發揮其中的作用,最好還是把它鑲嵌鑄成把匕首,幸好現在手裡有七枚成套的銜口錢,材料充足,只需要去找個老式的鐵匠鋪借用一下就成了。
他當年從師學得就是鑄造之術,說什麼是什麼我們也不多口,等到他問我們究竟鑄造之後給誰用,他就好按照誰的使用習慣來鑄的時候我們商量了一下,最後決定還是交給鐵勇——晨曦有暗藏的古銅匕首和勃朗寧,她怕是用不上了;而我摸着那東西反應太大,看來也不合適,只有便宜這孫子了。
鐵勇一聽樂了,趕着把自己倆棺材釘摸了出來:“既然我用,那這東西我就不用了…葉子,你收着。”我拿過來,毫不客氣就收在了自己兜裡,“那當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