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不來討伐了,楊宇平派人也把雷鳴小隊屯的糧食運走了,張廣才嶺徹底是安靜了下來。
每日裡偶有覓食的狐狸、山狸子在雪野之中跑過,至於狼依舊不多見。
在東北人的眼裡,如果不是羣狼的話那狼是算不得猛獸的。
在東北人的概念裡真正的猛獸一般是指老虎,也就是東北虎,熊瞎子,也就黑熊,還有就是體重能達到六七百斤的公野豬。
這耗子要是長到一尺長,那貓都不一定敢惹。
所以這公野豬長到六七百斤後,老虎也是不會去惹它的。
那要把它惹毛了,它就能哼哼哼的跟一輛坦克車似的挺着獠牙硬衝過來。
所謂“橫的也怕不要命的”,東北虎也絕不會如同那頂架的老牛一般和這樣一頭公野豬頂起架來。
可是猛獸再猛又能如何?
但凡人煙一起槍聲一響,那些猛獸便也全都遠遁他方了。
因爲人類纔是最可怕的,它們本能的惹不起!
要說這個就又引起一個題外話來。
就在那中蘇邊境之處行車之時,但凡一弄出亮光來,就會發現在燈光下那些驚慌失措的大小野獸都會往北跑,也就是往蘇聯方向跑。
而這也就說明了一個問題了,中國人殺野生動物很厲害。
更何況時下國人哪有保護野生動物的觀念,人肚子尚且填不保呢!
而俄羅斯人卻是不怎麼吃野生動物的。
在蘇聯那頭的鄉鎮之中,人往地上扔一個毛磕仁兒,那山鳥就會飛過來琢了去。
那麻雀也是不避人的,人在吃大咧巴,那麻雀就在人腳底下撿那咧巴上掉下來的碎碴兒吃。
(注:毛磕,即向日葵,咧巴,俄式麪包)
所以說,天地生靈,縱是在時下,人卻依舊處於這食物鏈的最頂端了。
而就在這片寧靜之中,山外的人已是過完了年。
而就在大年初三這天中午,有一個人依舊正坐在一座山頂上看着那遠方的漫漫雪野。
那人卻是獨眼李海峰。
李海峰守在這個山頂上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那都成了這原雷鳴小隊第三密營的固定哨了。
之所以說是原雷鳴小隊的第三密營,那是因爲雷鳴小隊已經從這個第三密營搬走了。
李海峰本來覺得那個第二密營離山外更近一些,眼見着第三密營也沒有啥事,他就想去第二密營了的。
可是就在雷鳴小隊搬走之前,小不點卻是到了他這個山頭上來了一趟。
小不點卻是這樣說的。
小不點說,正因爲我們小隊多數時都是呆在第三密營的,所以在第三密營有一個固定的哨兵才更重要!
李海峰便再次從小不點的話語中體會出不同的意味來。
於是他也不搬了,每天就守在這座山頭上審視着靠近密營位置的開闊地。
長期蹲守在山上那就得做長期打算了。
李海峰這個老抗聯也是有辦法的。
他先是在山上能看到山下開闊地的地方用刺刀硬摳出了幾趟溝來。
上面又鋪上了些扁平的“石頭”。
這種石頭之所以要打上隱號那是因爲並不是正經的石頭,
那是他從一個有黃沙的地方摳出來的一種說石頭沒石頭硬,說不是石頭卻不是泥土塊子的東西。
這種類似石頭的東西在東北的沙坑裡很常見。
而這實際上也就相當於一鋪火炕了,他又在這鋪“火炕”蓋了一個不及腰高的小馬架子。
每天冷的時候,他都會在棚子後的小坑裡燒火,讓那熱氣就從那扁石下面跑。
那煙氣在那溝中向外散逸的時候就會把那些扁石烤熱。
這樣至少他就不用睡在那冰冷的山體上了。
而煙氣出口的地方依然是他用刺刀摳出來的溝,上面也是用樹枝蒿草蓋着,這也是防煙。
當然了,他做的這一切都是受雷鳴小隊那野外排煙竈的啓發。
就他這種簡陋的取暖設施當然是和住在房子甚至地窨子裡比不了的。
可是李海峰卻也覺得沒什麼,和那些凍餓而死的抗聯戰士比起來自己吃的這些苦又能算什麼?
更何況,口糧那是不缺的,雷鳴小隊又怎麼可能讓他們這些在第三密營裡的人吃不上飯?
每天都是小蘑菇給他往山上送飯的。
這人哪,見慣了生死就沒有什麼不能吃的苦。
這事就得看你怎麼比了。
如果每天吃了一頓飯就想吃三頓飯。
這能吃了三頓飯就又盼着大魚大肉,這種人是註定在抗聯的這種艱苦環境中堅持不下去的。
此時,李海峰看着遠處的雪野有點看眼花了便又低頭看自己的狙擊步槍,而這時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聲響。
他卻是連頭都沒有回,除了小蘑菇肯定是沒有別人的。
果然悉瑣聲響起,小蘑菇卻是從他身後鑽了過來。
李海峰那是坐在馬架子裡呢,馬架子既窄又矮,就是小蘑菇個小哈腰也走不過來的。
每次到了這裡他都是從馬架子的後面爬進來的。
李海峰把哨位設在了山上當然是要考慮戰鬥的需要。
馬架子前面那是灌木叢直接就把這個小馬架了遮住了大半。
而那馬架子的頂上也被他插了乾枯的蒿草灌木,所以從遠處望這個山頂就是用望遠鏡也看不出這裡有個哨位。
至於上山的路徑那也是李海峰給小蘑菇規定好的。
絕不可以從他所觀察的正面爬上來,卻必須繞到山後拽着事先備好的繩子才能爬上來的。
這樣做那自然是爲了避免這個哨位的位置被來回上下山的小蘑菇給暴露了。
“看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來了?”小蘑菇趴在那還有着溫度的扁石上仰頭看李海峰。
李海峰這纔看到小蘑菇下巴下面還有一個布包袱。
李海峰只瞅也不說話,而這時小蘑菇就已經顯寶似的將那包袱打開了。
“呀?”李海峰一看那包袱中的東西眼睛亮了。
因爲那包袱裡的東西有三樣,一塊兩斤多重的馬肉乾,一個望遠鏡,一個墨鏡!
“哪來的?”他好奇的問。
“我師父讓我給你的!”小蘑菇仰着頭很驕傲的說。
“嗯,你師父真不錯!”李海峰不能再保持他那成人的淡定了。
當然了,平時他那也是顯得冷漠淡定的。
他只有一隻眼睛那隻已經沒有任何作用的眼睛上總扣了個眼罩,誰看着都覺得高冷。
李海峰先將那個墨鏡戴上了。
這人總看雪野,尤其象現在大中午的時候,那雪野很刺眼的。
然後他又去拿那個望遠鏡。
只是他拿起那個望遠鏡時卻發現那望遠鏡有一個鏡片已經碎掉了。
所以那望遠鏡形式上是雙筒的,其實也只能當單孔望遠鏡用了。
“咋還壞了一半呢。”李海峰順嘴說了一句。
天地良心,他真的只是順嘴說的,可這時候小蘑菇就已經把話接上了:“那個欠巴登說給你用兩個筒的浪費了!”
“我艹!這王八犢子!”李海峰當時就氣罵了一句。
欠巴登也好,王八犢子也罷那自然都是向了一個因爲嘴欠而變得“臭名昭著“的人。
那個人就是勾小欠!
送李海峰望遠鏡那本來是好事,可是什麼好事到他的嘴裡怎麼就能變味呢?
這特麼的也真是一種本事!
“那小犢子嘎哈來了?”李海峰戴着墨鏡又端起了望遠鏡向遠處看。
雷鳴小隊送來的設備那總是要先體驗一下的。
只是哪有戴着墨鏡又看望遠鏡的道理?李海峰終是把墨鏡拿了下來重又用望遠鏡向遠處看。
“他、我師父還有雷三兒,是來接雷三兒媳婦走的。”小蘑菇回答。
雷三兒的媳婦鄒芳華已經生了,給雷三兒生了個大兒子。
雷鳴小隊搬走了,可鄒芳華不能挺個大肚子走吧。
所以就在這第三密營,那孩子就生了下來,現在卻已經有兩個來月了。
“哦。”李海峰應了一聲,接着鼓叨望遠鏡。
“我師父說一會兒還要來山上看你呢!”小蘑菇接着充當傳話筒的角色。
只不過小蘑菇說完這話之後他見李海峰並沒有回答,就下意識的向李海峰看去。
而他再看李海峰時就見李海峰的臉色已經變了。
“抄傢伙!我好象看到小鬼子了!”李海峰忽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