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鳴小隊那個最大的地窨子裡擠了滿滿登登一下子人,剛剛還爆出滿堂笑聲的屋子裡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爆出滿堂笑聲那是因爲開心,能撤到蘇聯境內休整那自然是讓所有人開心的事情。
就現在汪明貴支隊和雷鳴小隊的處境都可以預見。
搜山的日軍如果再往前搜那他們就必須捨棄密營了,那麼等待他們的將是黑龍江北部那鬼呲牙的絕對能把人凍死的天氣。
現在每天日軍的偵察機依舊在天上轉着,說“火烤胸前暖風吹後背寒”那都理想化了。
大冬天的那地凍得跟鋼鐵一樣的瓷實,那怎麼挖行軍竈又怎麼做排煙道?只要冒煙那就會被日軍的偵察機發現了。
而夜裡就敢點火嗎?點火有亮,日軍也會衝過來。
在寒冷的冬天裡烤火已是變成了奢望,那麼寒冷與飢餓就會一同襲來。
爲了取暖只能兩個人背靠着背。
開始的人肯定會凍得直哆嗦,可是當天亮的時候當其中一個不再哆嗦的時候,那麼那個人只怕就已經被凍死了!
而沒有凍死的卻接着還要在寒冬裡苦熬,隨着時間的延長糧食就會變得越來越少,最後還剩下的人便又餓得一點勁都沒有了。
而這個時候戰鬥力就會出奇的弱,當一個人餓得連扳機都扣不動的時候,那麼又該如何戰鬥又該如何從日軍那裡搶奪給養?
要知道,上述情形可並不是想象出來的,那是在其他抗聯部隊身上切切實實發生過的!
在這兩年的冬天中,東北抗聯之所以有這麼大的損失,其實戰死的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凍死的和傷員傷勢惡化後的死去。
一場戰鬥下來,一般來講,傷者總比死者多。
可東北抗聯連吃的都得去日僞軍那裡搶,那麼他們又到哪裡去弄藥品?
於是,在戰鬥中一旦受傷就會輕傷變重傷,重傷變烈士!
而雷鳴小隊和汪明貴支隊在可以預見的境地下得知大家竟然可以撤入蘇聯那怎麼可能不歡欣鼓舞?
而且來通知的人中就有和周寶國同去蘇聯與蘇聯高層商議的軍官。
那個叫李紅軍的軍官說了,蘇聯紅軍的武器那隻比小日本的強不比小日本的弱,飛機大炮坦克全都有!
以上之種種,眼看他們這兩支抗聯隊伍情境不妙現在卻能暫時擺脫日軍,你說所有人又怎麼可能不歡欣鼓舞呢。
可就在滿屋子人正高興的時候,小北風忽然說了一句話就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小北風說的是“那在咱們走之前,是不是應當再和小鬼子打一仗?”
而小北風這一句讓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後目光便都齊刷刷的看向了雷鳴。
此時這屋子裡可不光是他們雷鳴小隊的人,汪明貴帶着手下的幾名軍官也在呢,他們也在看雷鳴呢!
而雷鳴聽小北風這麼一說卻也不看大家就拿眼睛看着地面。
雷鳴小隊的人那自然是要雷鳴拿主意的。
而汪明貴和雷鳴小隊也只是聯合作戰,雖然說汪明貴在東北抗聯的職位上比雷鳴要高,可雷鳴小隊怎麼做戰還真輪不到他做主!
東北抗聯已經犧牲了的最高領導人,象楊宇平象趙尚武。
東北抗聯現在的領導人,象周寶國,雷鳴小隊就是從周寶國那個軍出來的,可雷鳴小隊也一直在外作戰的。
而汪明貴現在的這個支隊也就是原來的第二軍,在打鬼子時也是承了雷鳴小隊的大人情的,所以他纔不吭聲呢!
一時之間,整個地窨子裡已是靜得地上掉跟針都能聽到了!
可地窨子裡面沒動靜了,外面卻傳來抗聯戰士說話聲。
“裡面咋不說了,我咋聽不着了?”一個很大的聲音傳了進來,那是那個從來都是個急脾氣的馬二的聲音。
很顯然他聽信兒來的晚卻是連扒門縫兒的機會都沒趕上!
“別吵吵,有大事呢,你小點聲!”那是小蘑菇的聲音。
“不就是要去老毛子那頭嘛!”馬二嗓門依舊高。
“你小點聲,在商量走之前打不打仗呢!”小蘑菇又說道。
“我艹,誰**這時候打仗啊,馬上到老毛子那兒我也去找個傑烏士嘎,生個二毛子,給俺老馬家也留個小馬駒!”馬二這麼說。
(注:傑烏士嘎,俄語,姑娘的意思)
馬二這麼一說,那地窨子裡就更靜了,剛剛那靜得叫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現在估計要是有蝨子睡覺打呼嚕人都能聽到!
這話敏感啊!
雷鳴小隊的人又不是神仙,他們參加戰鬥的頻率遠高於一般隊伍,所以他們也很累。
誰不知道有一個後勤基地,咱也別管是中國的還是蘇聯的了,那晚上能睡熱炕頭冬天能不挨凍一定時期內還沒有戰鬥任務,那就是神仙一般的生活了。
馬二的這話不能說代表所有戰士的想法但也絕對是代表了部分戰士的想法的!
“閉嘴,有沒有老兵的自覺,裡面開會呢!”這時又有一個聲音從外面傳出進來,那是林毅的聲音。
林毅向來穩重。
在一人戰鬥團體中,一個能打仗的並且性格穩重的人說話那一般別人都會給面子的。
於是地窨子外終於靜了下來。
現在雷鳴他們開會的這個地窨子是雷鳴小隊住人的屋子裡最大的一個,可那也就能裝二十來個人。
現在一聽說要撤到蘇聯境內去,雷鳴小隊幾個頭頭腦腦、來傳信的第一支隊的幾個人、再加上汪明貴的人,那地窨子裡就已經塞滿了。
其餘的戰士進不來那就都在地窨子外扒門縫兒聽信兒。
而這也是雷鳴小隊的特色之一。
雷鳴小隊人本就不多,就是算上後加入的那也不多。
所以有一個什麼大事小情的大家都是湊在一起商量,然後雷鳴再一拍板,那就是最典型的民主集中制!
剛剛小北風一提臨走之前是不是打一仗再走爲什麼屋子裡靜?
那就是因爲小北風的這個話題敏感。
他們現在要撤到蘇聯境內去了,一時半會兒肯定是不可能再回到東三省來了,這臨走之前和小鬼子再打一仗。
這要是打贏了那就啥也不說了,可要是打輸了呢,或者說在這一仗中又出現傷亡了呢?
那麼在一般戰士看來那傷亡的人是不是有點屈得慌?!
所以對於小北風這樣一個提議終究是需要雷鳴拍板的。
只是誰也搞不明白爲什麼雷鳴的心理素質是那麼的好,就在此時衆目睽睽之下,雷鳴卻是依舊在低頭看着地面,愣是半天也沒有說話。
“說話啊,大冬天的你還能從地上找個蝨子出來咋的?!”倒是最後周讓忍不住說話了。
要說周讓看着極小女子氣,可本質上那就是一個彪悍小妞或者叫暴力小妞!
雷鳴之所以能夠“降服”住她,那實在是因爲雷鳴遠遠比周讓能打,周讓對雷鳴服氣,在打鬼子的本事上對雷鳴唯有仰望雷鳴才“收服”了她。
此時雷鳴就是不吭聲,周讓終是忍不住了。
而周讓這麼說,雷鳴才擡起頭來看了周讓一眼,又看了看屋子裡那所有都看着自己的亮晶晶的眼睛,然後他悠悠的說了一句話。
他是這麼說的:“打有打的道理,不打也有不打的道理,可是我覺(jiǎo)的吧,打鬼子纔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