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王五懂的不是太多。
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他還是曉得那麼一二的。
既然清軍前敵總指揮杜敏將指揮部設在離主戰場二十開裡外的慈竹籠“看戲”,那王五沒理由不打對方指揮部的主意啊。
行動方案是可行的。
首先,清軍主力田橫、萬和兩部降軍正在圍攻退到背裡莊絕地的劉體純,所以哪怕慈竹籠滿洲指揮部遭到襲擊,他們也無暇顧及,難以抽兵來救。
其次,那位滿洲副都統杜敏的“自大”爲明軍襲擊創造了有利條件。
因爲杜敏將手下的滿洲兵散在戰區附近,搞類似掃蕩的“掃穴”任務,這意味其身邊的滿洲兵不會太多。
最多一個佐領!
佐領就是從前八旗“牛錄”的漢譯,清軍實力鼎盛時期滿編一般也不會超過300人,現在一個佐領真滿最多200人左右,另外就是不低於這個數目的阿哈。
只要行動夠快,出奇不意之下,王五認爲有六成把握能端掉杜敏的指揮部!
哪怕不能殺掉杜敏,也能讓慈竹籠的滿洲指揮部陷入混亂。
在這戰事關鍵時候,後方的混亂一定會被無限放大,進而導致圍攻劉體純的田橫、萬和因爲摸不清狀況慌忙撤軍。
如此一來,背裡莊之圍自能得解,說不定還可以配合劉體純殘部內外夾擊,重創田橫、萬和這兩個沒卵子的傢伙。
“這次,是奇襲白虎團,一刀剜心!”
在做動員時,王五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講出“白虎團”這個說法的,許是前世對此印象太過根深蒂固。
衆人不解爲何要用白虎團說法,但均知王五所指是那位滿洲副都統的指揮所。
“將軍說怎麼打,我就怎麼打!”
第一個響應此冒險行動的是那原綠營哨官徐霖,一臉興奮的在那摩拳擦掌。
“若能幹掉那個叫杜敏的韃子頭,確是可以讓清軍大亂,清軍一亂劉帥就有救,隊長,算我一個!”
難得開口說話的神箭手趙進忠對奇襲滿洲指揮所很感興趣,只說話時卻在檢查剛剛帶人繳獲的幾十張韃子大弓。
不得不說韃子用的大弓比趙進忠他們先前用的弓箭強太多,不僅弓上的環形弦墊改爲固定式的凹槽狀弦墊,使之看着更爲高大。
弦墊上還裝有皮革,用以緩衝弓弦撒放反彈時的巨大力量,如此不僅能減少對弓體本身造成的衝擊,更能防止“翻弓”。
同時還能保證射擊時穩定,射出去的箭枝力道勁大,即便面對火銃也不落下風,甚至在數十米距離內威力比火銃還要強悍。
一箭就能破開明軍士兵所穿的棉甲!
要不是這次明軍是佔了僞裝好處成功偷襲,真同這支滿洲兵硬幹的話,縱是能贏,怕傷亡也不會在對方之下。
擅於用弓的趙進忠一下得了這麼多張好弓,自是心花怒放同手下一起“鳥槍換炮”,全部換上了滿洲兵的大弓。
曹迪威大刀一豎請戰:“隊長,我去!”
“將軍,這等殺韃的好事可不能丟下我江天成!”
“阿巴阿巴!”
啞巴朱三不斷朝隊長打手勢,急的不得了。
“頭,我們長這麼大也沒殺過韃子大官,這次你可得讓我們威風一下!”
瞎子萬四和狗剩他們自也不願叫人小瞧了,均嚷着都要跟隊長去打這個白虎團。
軍心可用,士氣可用。
只既是奇襲,
參與行動的人手不能多。
爲了確保能以最快速度趕到慈竹籠,王五決定只帶200名身手敏捷,擅於攀爬的士兵隨他去。
爲何要擅於攀爬?
因爲要搶在那些逃走的滿洲兵前頭趕到慈竹籠,所以沒法沿着山道走,得穿越一些不太好走的路,甚至得攀爬懸崖。
危險係數不低。
選人的事王五交給田文,後者在他走後也將帶領餘下的人等侯後隊共同出發。
田文同狗剩他們選人的時候,王五命曹迪威將那康恩倍連同兩名阿哈帶來。
不等康恩倍開口,忽的抽刀將那兩漢人阿哈斬翻在地。
灑落一地的鮮血駭得那康恩倍雙腿一軟癱坐在地。
“你不用怕,我不殺你,只要你按我吩咐去做,事成之後我就放了你。”
王五將染血長刀在兩名阿哈屍體上擦了擦,側臉看向面無人色的康恩倍,竟微笑道:“你要知道,這兩人我是替你殺的。”
“......”
☢ttκǎ n☢¢O
看看眼前的明將,再看看那兩個被殺的阿哈,康恩倍嚥了咽喉嚨,艱難說道:“只要老爺不殺我,我願聽老爺吩咐行事。”
漢話不是太流利,聽着有點夾生。
王五微微點頭,他不喜歡傻子。
傻子沒法理解他的意思。
他真是替康恩倍殺的這兩個阿哈。
原因很簡單,從此,世上除了他王五,不會有人知道康恩倍幹過什麼。
康恩倍顯然也明白此節,內心深處在生與死的煎熬後,終是選擇了生。
縱是這個生的代價有可能是副都統大人的性命。
.......
王五走向那羣被明軍解救的女人面前。
約七八十人,年紀大些有五十歲左右,小些的才十二三歲。
有的是附近寨子明軍家眷,有的則是百姓。
無一例外,她們都是沒了親人的可憐人。
隨着時間的流逝,女人們已然沒有先前的驚恐,有的仍沉浸在親人被殺的痛苦之中,有的則已漸漸平靜。
看着四周正在忙碌的明軍,一些女人很好奇,因爲她們發現有的士兵有辮子,有的士兵沒有辮子。
有個女人卻知道怎麼回事,她叫程春梅,一個明軍把總的妻子。
那個最先撿刀要殺死滿洲兵的年輕女人。
程的丈夫在清軍攻過來時陣亡,年僅十三歲的兒子在爲父親報仇時被清軍用箭射死,六歲的女兒則被祖母抱着一起跳了懸崖。
現在,世上就她一人。
看到王五向她們走來,程春梅下意識站了起來,輕聲問道:“將軍,你們是要去老木崆嗎?”
王五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這個點頭的動作讓程春梅臉色一暗:“那將軍是要將我們丟在此處嗎?”
王五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女子的問題,半響,沉聲道:“眼下局勢已是極其危險,可以說是我大明最後的時刻了,不瞞你們說,我也不知我們還能撐多久。”
這話聽在程春梅以及其她女人耳中,自是聯想到眼前的年輕將軍是要她們自尋活路,因爲他們自身難保了。
但眼前年輕的將軍又開口了:“不過你們放心,只要我們這些男人在,就永遠不會丟下你們。”
聲音很平靜,沒有慷慨激昂。
可這聲音聽在衆女耳中,卻是那麼的堅定。
王五沒有時間同這些女人仔細交談,他只能將她們交給後隊,離開時又看了衆女一眼,道:“我們繳獲了不少韃子兵的武器,你們願意的話可以一人拿一件,做什麼由你們自己決定。”
言罷,轉身前往已經選出的隊伍面前。
見隊伍中剃了發的士兵和沒有剃髮的士兵徑渭分明的站成兩個陣營,王五突然摘下帽子,用匕首將頭上的青絲一縷縷割掉。
“剃髮!”
最懂五哥心思的狗剩見狀毫不猶豫摘下帽子,學着五哥的樣子將自己的頭髮狠狠割掉。
“剃髮!”
“剃髮!”
一聲聲剃髮聲中,一縷縷青絲隨風飄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