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帶着泉坐到地上,兩人相互依着靠在牆壁。老耿心裡很高興,泉雖然給他帶來兩個不幸的消息,但他總算知道自己的父親還有冰兒,在戰爭年代這也很難得。雖然兩人都離去,不過,老耿卻永遠記住自己的父親和冰兒妹妹。
老耿問:“泉子,在想什麼?”
“冰兒,你呢?”
老耿說:“我也想冰兒,你不會吃醋吧?”
“我吃什麼醋?冰兒在我的心中,誰都永遠奪不走。”
“冰兒也在我心中。除了冰兒,還想誰?”
泉低下頭說:“妹妹。”
“就是那個讓你又愛又恨的妹妹,大上海的歌舞皇后。”
“是的,我過去恨過妹妹,因爲她是個沒有骨氣的追求虛榮的女人。可我沒有想到,妹妹又是那樣勇敢,在我遇到危險時,一次又一次掩護了我。我被敵人追殺,逃到大上海歌舞廳,是妹妹掩護我,後來,又多次給我報信。警備司令讓我妹妹勸我投降,妹妹堅定地說,哥哥坐牢,我也坐牢,哥哥死,我也死”說到動情處,眼淚幾乎流出來。
老耿也很敬佩地說:“你的妹妹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子呀。”
“我現在很擔心妹妹,總覺得妹妹會出什麼事,睡夢中都會驚醒。”
老耿問:“你是怎麼來這裡的?”
“妹妹請求警備司令送我到醫院治傷,誰知那個惡魔把我送進了這裡,現在我不知妹妹會怎麼樣?不過,我想,妹妹的日子不好過。”泉告訴老耿。
“你還是相信妹妹?”
“我相信妹妹不會出賣我的,可是,我擔心警備司令不會放過妹妹。對了,這是什麼地方?”
“這就是龍華監獄,也是左聯五烈士就義的地方。”
其實,泉也知道,林導演給他講過他們的故事。老耿說他們都是自己人,他們死得真英勇,其中還有一位女士。“如果需要的話,我會像他們一樣,隨時準備着獻出我的生命。”
“有這樣的想法很好,不過,現在黨需要你活着。是的,我們每一個人在沒有離開這個世界之前,都不能夠放棄活着的機會。日本人也許並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因此,你可以有機會活着。”
“可是,日本人已經知道我的身份了,我還和喬本打過交道。我當然也想活着,我還年輕,走上這條路的時間還短,怎麼願意離開呢?但是,不怕死。”
泉知道敵人已經判了老耿的死刑,可老耿依然笑着,泉想哭,他抱住老耿,“泉子,別這樣,到時候,我希望你用歡笑送我。”
“要是有鋼琴,我用音樂送你。不過,沒有鋼琴,我也照樣會用音樂送你。”
?老耿低聲唱起“光榮北伐,武昌城下,血染我們的姓名。”泉也跟着小聲唱起來,泉每次唱起這首歌,就會想起冰兒和李清,還有任光等烈士,心中更加有力量。
“對了,你是專門學鋼琴的,還有沒有別的音樂呀?”
“有一首音樂沒有詞,也許你聽不懂,就當催眠吧。”
“那好哇,反正睡不着。”
泉哼起《夢幻曲》的旋律。老耿凝神地聽着,他流淚了。泉告訴老耿,這首《夢幻曲》是十九世紀德國偉大的音樂家舒曼寫的。也是他最喜歡的曲子。
“這音樂讓我想起了那美麗的太湖,那湖邊的蘆葦,想起了我的母親。”
“是啊,它就像夢一樣的美好,讓人感到生活雖然很苦,但我們心中有一片聖潔的地方,它是無法被踐踏的。”
“那你就哼這首曲子送我上路吧。”泉點頭說,他一定用這首曲子送老耿上路,泉抱住了老耿,哼着《夢幻曲》直到老耿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