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咱們要去找媽媽了,你高興不高興呀?”
前往重慶的路途上,陳萊詢問着天真無邪的小初九。
“小姨,媽媽是不是不要爸爸和我了?要不然怎麼這麼久不能看我們?”小初九沒有很高興,反而像個小大人一樣,問出了這個問題。
“沒有,媽媽怎麼可能不要初九呢,她沒陪在我們初九身邊,是因爲有着其他的原因。”
“小姨,你不用騙我的,我知道媽媽是在生爸爸的氣,所以纔會走的,她現在已經不生氣了,所以你纔會帶我去找她對嗎?”初九還只是不到五歲的小孩,可她的思維讓陳萊很是震驚,一時間居然不知道如何和她解釋,只得打馬虎眼地說道:“囡囡,你要記住,不管在什麼時候,爸爸媽媽、小姨還有姑姑都是永遠愛着你的。還有,這次去到媽媽身邊,你一定要乖,因爲她要帶你去見……外公。”
陳萊本來不願意去提這一茬,因爲初九有着自己的親外公、外婆,可是一想到在扁擔石時,趙雷凝重地告訴自己:陳副官,我們來扁擔石的事情,被軍統特務發現了,現在重慶那邊逼着軍座要他把你們送去陳布雷主任身邊,爲了保全軍座和十二軍幾萬將士,你必須得帶着初九去重慶。你們的安危會有我們的人保護周全,完全不用擔心,還有陸曼同志會在進城前與你們會合,她的身份是初九的媽媽,你要在路上好好告訴她。
姐夫有危機,陳萊當然會想都不想地點頭答應,別說趙雷承諾會絕對保障安全,就算把她搭進去,她也不會饒一下眉頭。只是初九,讓她有些擔心,又讓她很是爲難。擔心的是,初九是姐姐和姐夫唯一的骨肉,她的命勝過了一切,雖然說有着衆多保護措施,可畢竟是深入到虎巢之中,一個不小心,傷及到她,那真的是萬死莫辭;爲難的是,初九明明是姐姐的孩子,可卻要叫別的女人媽媽,而且那個女人還是姐姐和自己的情敵,更甚至還要叫那個女人的父親爲外公,這對於陳萊來說,是最爲糾結的一件事情,先不說初九會不會願意,光自己內心的矛盾和猶豫,就已經算是非常的爲難了。
“初九啊,你看到媽媽以後,會不會不理你小姨了呀?”隨行保護的剛楞子傻乎乎地問了這個問題。
“不會,媽媽也要,小姨也要。”初九這麼乖巧,再加上小丫頭經常這樣問她“囡囡,你是喜歡姑姑多一點,還是小姨多一點啊?”,早已經讓她深諳這類問題的門道。
“那你是喜歡剛叔叔多一點,還是更喜歡軍叔叔多一點?”趙雷派出了剛楞子隨行保護,劉文智更爲不放心,他親自登門向王豔茹求情,這才讓周善軍也跟着一起到重慶去保護。
雖然剛楞子是問這個問題的人,可是小初九並沒有選擇他,小傢伙竟然連想都沒想,就伸出了小手指向了周善軍。
這個回答讓剛楞子很尷尬,讓周善軍很得意,讓陳萊笑得花枝亂顫,別人不知道初九爲什麼選擇周善軍,作爲照顧她的親姨,她卻是非常的清楚,小初九選擇周善軍,並不是因爲他有着什麼,而是來到扁擔石以後,她有了個小玩伴,那就是王豔茹的女兒,兩個小傢伙雖然隔了近一歲,但是絲毫不妨礙她們的“交流”,而王豔茹對小初九也非常之好,以至於連吃飯睡覺全都是在周善軍家了,就差沒叫周善軍和王豔茹爸爸媽媽了,這樣的一層關係在裡面,剛楞子怎麼可能比得過周善軍?
從霍山到重慶,一路上都有事先安排好的人員接送和安頓,所以儘管途中要經過敵佔區,但是陳萊他們幾個的行進速度還是很快,從趙雷、劉文智接到組織上的命令開始,到他們幾個到達重慶城郊的一個小鎮只用了短短五六日。
這個小鎮叫珍溪,處於長江邊上,離重慶市內只有短短几十公里的路途,據說小鎮是因爲一條盛產珍珠的蚌殼溪而得名。
這裡是組織上安排陸曼和陳萊、初九會合的地方,剛進鎮子就被事先安排好的人員引領到一處宅子門口,三個人正立在門口等着她們。
“我看到媽媽了!”小初九雖然年幼,陸曼離開她身邊也有不短時間了,可對於媽媽的記憶,是她永遠不會忘卻的,她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可看到陳萊冷漠的表情後,她又收斂住了笑容,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
“嗯,去找媽媽吧!”陳萊發覺到了初九的異常,她也發覺了自己的冷漠可能讓孩子產生了誤會,於是連忙改成了笑臉。
“我可以去嗎?”
即使是陳萊收拾住了身上的冷漠感覺,小初九還是猶豫着,她年紀雖小,可是卻非常懂得照顧別人的情緒,這一點和她親媽完全相似。
“嗯,當然可以,她是你媽媽!”陳萊投去了一個鼓勵的眼神。
“小姨,那我去找媽媽了。”小初九說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在剛楞子身上扭動了,掙扎着要下來。她這一路上只要是需要步行的時候,都是剛楞子和周善軍抱着和揹着的,說話的時候,正負在剛楞子的背上呢。
初九看到了陸曼,陸曼何嘗沒有看到這個讓她魂牽夢縈的小天使,在小傢伙歡呼雀躍地跑向自己時,她激動的心情再也無法抑制,也奔向了小傢伙。
陸曼跪在地上,懷中摟着小初九,不停地在她臉上啄着,似乎是親不夠一樣。
初九也很享受母親的懷抱,不過可能是太久沒有在陸曼的身邊,她有點怯生生的感覺,連喊“媽媽”的聲音都不是很大。
“媽媽在這,媽媽在這,我的寶貝,媽媽好想你……”聽到初九叫自己媽媽,陸曼本來就愧疚的心,立時被這叫把柔化,無數的思念之情,全都化作了那如珍珠般掉落的淚裡,無數的虧欠之念,全都揉進了那哽咽的話語中。
陳萊看得出來,雖然陸曼不是初九的親生女兒,可是她卻是真的把這個可憐的小女孩當成了親生女兒,此情此景讓她絲毫不會懷疑,這個抱着初九的女人,會用生命去保護她。
“好久不見,陳姑娘!”
陳萊正看着那母女二人出神,冷不妨耳邊冒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回過神來一看,才發現說話的人是申追。先前和陸曼一起站在門口等待的三個人中間就有着他,只是陳萊的目光全在陸曼身上,纔沒有發現這個軍統的大特務,居然也在這裡,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你怎麼會在這?”
陳萊非常清楚申追是個什麼樣的人,看到他在這裡,一時竟然有些慌亂,問這句話的時候都有些慌亂。
“說來話長,以後慢慢告訴你吧。”申追的話很溫柔,完全不像他在軍統的時候那般讓人一見都小腿肚子打顫。
“你知道我要來?特意在這等着我?”陳萊很聰明,她一下就看出了申追的來意。
“是的,自從知道你要來重慶,我就無時無刻地在盼着這一天快點到來。”
如果換在平時,陳萊肯定會覺得申追在油腔滑調,可是現在,她從他眼中看到的全是真誠和渴望,她有這個自信,肯定面前這個“軍統惡魔”說的全是實話。
“你從哪知道我要來重慶?又怎麼會知着我會在這個小鎮落腳?”陳萊雖然確定申追沒有撒謊,但是她還是琢磨不透,爲什麼申追會出現在這裡,而且和着共c黨的人在一起。
“是我告訴他的!”
說話的是申追身邊站着的一箇中年人,他見陳萊看自己的目光有些疑惑,忙又微笑着自我介紹:“你好陳萊同志,我是中g地下黨重慶市委負責人之一,奉命前來迎接你們的到來,你可以叫我老陳。”
“他和你?”
陳萊當然不會懷疑這個老陳的身份,因爲能和陸曼在一起的人,肯定是經過多道手續覈實的,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去驗證別人的身份。她只是想不通,爲什麼軍統四大金剛之一的申追會和中g地下黨的人攪在一起,他們不應該是死對頭嗎?
“申追同志已然是……!”老陳的話還沒說完,可同志二字就已經足以驚愕住陳萊,她的嘴張的老大,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一件絕不可能出現的事情,卻又真實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如何不讓她感到震撼。
“你在哪,我就在哪!”陳萊本來就還在驚愕中,沒料到申追又說出了一句讓自己非常意外的話,這句突然間的告白,讓完全沒在準備的她,更加的慌亂。
申追的這句話已經說的很露骨很明白,其中已經透露出兩個非常重要的訊息。首先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他應該留在軍統,但是實際上已經是加入了共c黨,也就是說老陳叫他同志,是真實的;其次表明了他爲何會選擇加入共c黨,爲何會捨得放棄已經擁有的權利和地方,完全是因爲她的緣故。
“我還沒有加入到他們。”陳萊有點心虛,即使是申追已經表明了自己隱藏着的身份,可是清楚軍統“家規”的她,還是有些畏懼,而且她也確實還沒有加入到共c黨的隊伍中去。
“我知道,但是你和孫將軍遲早都會加入進來,我只不過是先行了一步而已。”在陳萊面前,申追表現得很低微,他算得上是一個成功的男人,可是莫名其妙的,一面對陳萊,他就不自主地低聲下氣。
“如果是爲了我,你才這樣做的話,那你就完全沒必要了,因爲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陳萊的話說的很堅決,可語氣卻有着勸慰的味道。
“你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讓我決心加入,卻是我這些年來,所見過的真正的共c黨人,給我的那些震撼。”申追解釋道:“老陳和我已經是幾年的朋友了,他很清楚,這些年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一個共c黨人,反而出手救出了不少人,孫將軍有個手下被我誤抓後,後來所有關於他是共c黨人的證據都被我銷燬,那個人叫錢進,你應該認識。”
“哦……”
陳萊似有所悟,難怪姐姐去世那天晚上,金牙子帶來的那麼多人,有一部分在不知不覺中死於非命,原來也是他下的手。而且張全帶人來營救時,他只是倉惶而逃,並沒有反擊,要知道那時他手上的人馬,是遠超張全所搬來的救兵的。
“你們在重慶這段時間的安全,由我和陳負責。”申追補充了一句:“你大可放心,沒人能夠傷害到你們,如果真的有我們力所不及的情況發生,讓你們受到傷害,那最起碼,傷害你們的人,必須要踩着我的屍體才行。”
陳萊是個小女生,從來沒有人會如此動情地對自己說話,哪怕是孫玉民,也絕不會這樣做。雖然她對申追並沒有太好的感覺,可是這番話還是讓她很感動。
“嗯,我相信你們。”
陳萊點了下頭,輕聲說出了這幾個字。 ωwш ▲ttКan ▲¢O
對於陳萊來說,她不是冷血無情的人,上次在重慶的時候,申追就已經幫了不少的忙,而且也隱晦地告白過,當時的她除去小女生的驕傲外,並沒有太多其他的感覺,可是這次,她總算是感受到了,一個以往在她眼中“登徒浪子”形象的人,居然會是如此癡情的人,這不免讓她平靜如水的心靈湖泊,蕩起了一層輕微的“漣漪。
她不知道,在重慶會發生什麼,她也不知道在重慶自己將要面對些什麼,可是莫名的,她現在忽然多了層安全感,而這份安全感,並不單單只是有着趙雷所說的重慶地下黨會全力保護她們,還有着這個男人誓死守護的諾言。
突然間陳萊腦子裡產生了個奇怪的念頭,這個念頭在去霍山的時候也產生過,不過和現在的不太一樣,那時她想的是,楊樹鋪、扁擔石會不會是自己以後註定的家;而現在她想的是,自己以後的人生中,會不會一直有着面前這個男人的守護,重慶會不會是自己最後的歸宿。她搖晃了一下頭,不想讓自己再想下去,因爲她發現了一個非常擔心的現象,那就是不管是在去霍山的路上,還是現在,兩個同工異曲的想法裡面,都沒有着孫玉民的影子,她雖然說不出來是什麼原因,但是她隱約有種不祥的感覺,或許自離開湖南那天起,自己有可能再也見不到姐夫了。
陸曼也不知道自己在重慶將要面對什麼,不知道和初九在一起以後,能否徹底地將對孫玉民的虧欠彌補在這個小女孩身上。自己這輩子已經註定是不可能和初九的爸爸在一起,可是如果說就此能夠把他從心靈深處摒棄,她做不到。所有的錯誤都是自己換下,誤會卻是因他所致,這中間的得失過錯,誰又能說的清楚明白呢?或許,阮雲西和果兒就是上天給自己註定的歸宿吧。
初九呢?初九的歸宿在哪裡?陸曼忽然間有種不好的感覺,她想到了,或許初九的歸宿不是孫玉民,不是陳萊和小丫頭,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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