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林生的後悔來的晚了,當他察覺到自己衝出來是個極大的錯誤時,日軍的炮火已經覆蓋住了這片已經被炸塌的33號高地。
當第一團火光在跑出來救援的人羣中閃耀,當斷肢殘臂和碎肉血雨四散噴灑後,吳林生放棄了要把一營挖出來的念頭,他的雙目紅腫得可怕,牙齒咬得直響,身上散發出了一股讓人膽寒心怯的殺氣。
他執掌417團的時間不算太長,可來了之後,硬生生地把這一支原本就很優秀的部隊,打下了和新三十四師的三個團一樣的烙印,那就是同生共死、永不退縮!
面對着如此兇狠的炮火,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下一秒還能不能再存活,可是沒有一個人有一絲畏懼,沒有一個人往後退卻,沒有一個人停下徒手挖掘的動作,他們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挖出被掩埋的一營。
可是,在沒有什麼掘土工具的情況下,光靠着人手去挖,就算挖開這坍塌的黃土,可那得是什麼時候啊!
更何況,還要冒着生命危險,頂着敵人兇殘的炮火攻擊,去進行這原本就沒有太大希望的救援。
自己沒有這樣胡亂犧牲戰士性命的權利,自己也沒有爲了救援而把33號、34號高地丟失的權力,吳林生雙拳捏得鐵緊,紅腫的雙目似是要噴出火來,嘴角滲出了一絲血跡,那是他咬牙切齒的結果。不能再猶豫了,即使是有萬般不甘心,吳林生知道必須要讓大家後撤了,保存住現在的有生力量,倚仗着四個鋼筋混凝土碉堡,34號高地,鬼子想要拿下來,必須得付出一定的代價。
“撤,撤回34號高地!”
這聲遲來的命令被吳林生喊出口時,許多戰士仍還未停下挖掘的手,即使是手指大都已經被磨破。
“撤,都給我撤!”
吳林生有點小感動,也有點小氣憤,他既感動於戰士們的手足情深,也氣憤着大家沒有按照他的命令行事,要知道多在這裡呆上幾秒鐘的時間,那麼就會多上幾秒鐘的危險,這幾秒鐘的時間裡,說不準又會多上幾個兄弟喪命,
“撤,團長下令撤!”
一聲聲的吶喊在人羣中迴響,既使是在這震耳欲聾的炮炸聲中,仍舊是那麼地清晰。
兩架在天上爲轟炸33號高地轟炸機護航的日軍攻擊機,發現了中國守軍往後撤的跡象,他們居然冒着被己方炮火擊中的危險,俯衝下來進行掃射,機身兩側的機載機槍吐露出的兩道火舌,如同是兩條死亡線一般,在它們射擊的路線上,人的血肉之軀完全不可阻擋,十數名417團的戰士,直接被這殺傷力巨大的機載機槍給打碎了。
“操你姥姥的小鬼子!”
吳林生心都在滴血,他操起一挺輕機槍,朝着鬼子飛機俯衝的途徑瘋狂的射擊着,可是沒有打出提前量的他,怎麼可能打得中高速掠過的飛機,反倒是機載機槍的彈道正快速地向他站立的地方竄來。
“團長,閃開啊!”
隨着一聲吼叫,吳林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側面撞飛,連着打了幾個滾,才卸掉這股猛力。
“你他……”吳林生邊罵邊朝着自己剛纔站立的地方望去,可眼裡所見的讓他怎麼也罵不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是被人撞開的,可是沒想過別人爲何要撞開他,剛纔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要擊落那架飛機上,全然沒有自己也成了鬼子的獵物,若不是剛剛那兇猛一撞,後果是什麼?他滿腦門子的冷汗。
自己是沒事了,可撞開自己的人呢?
吳林生從那聲“團長,讓開啊!”中就已經聽出了,那是自己的警衛員東柱的聲音,可當他罵咧着着看向那裡時,他的心疼得無法自己,撞開自己的東柱,被鬼子的機載機槍給攔腰打成了兩截,場面血腥的讓吳林生不忍再看上一眼。
爲了救一營的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好好的一個417團,此刻已經成了一夥殘兵,一營被整體活埋,這波炮擊和敵機俯衝,又幹掉了近半衝出來救援的弟兄。現在的吳林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不是還有着任務沒完成,34號高地不能失陷,恐怕他已經舉槍自戧了。
“不是說鬼子的飛機飛不到衡陽城上空了嗎?這他孃的來的是什麼?”碉堡內一個五大三粗的少尉軍官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罵罵咧咧着。
“是啊,難道咱們的空軍都被鬼子拼光了嗎?”另一個帶着哭腔的聲音附和着。
吳林生沒有說話,只是站在碉堡的射擊孔前看着側前方的那個已經成爲巨大土包的33號高地,那裡可是掩埋着整個一營。
“飛機,飛機來了!”
碉堡外面突然嘈雜起來,總共只有四個碉堡,容不下整個417團,雖然現在只是個只剩殘兵的417團,但是仍有着不少人是無法進來的,他們藏身在散兵坑中,期待着自己能夠好運躲過鬼子的飛機和炮彈。
“外面的弟兄們傻了嗎?鬼子的飛機不是一直都在嗎?”附和少尉的那人還是用着帶哭腔的聲音在說話。
“你才傻,沒聽見外面的聲音是在歡呼嗎?肯定是咱們飛機來了。”少尉的情緒稍微好了點,他聽出了外面喊叫的不一樣。
吳林生帶頭從碉堡內走了出去,發現原本藏在散兵坑裡的弟兄們都跑了出來,衝着天空不停地招手。吳林生也擡起了頭,湛藍的天空上,炫目的日光下,十幾架前端塗裝成鯊嘴的p40戰機,正在空中分別追逐着剛剛還不可一世的鬼子飛機。
吳林生的心裡有點酸,他很想罵這些遲來的空軍,可是卻又罵不出口,因爲他知道,這些飛機肯定是從遠處機場趕來的,因爲衡陽周邊的軍用機場早就被日軍搏命式地攻擊下,短時間內無法啓用。就算在第一時間內得知鬼子空軍來襲,能在他們尚未離開之前趕到,這已經是做到完美了,吳林生如何再能去責怪他們呢。他的心酸主要是因爲在那些塗着鯊嘴的飛機中有着幾架另類,它們的兩邊機身上,各塗有青天白日徽章,這很好地在告訴着地下的人們,他們是中國的空軍,他們是中隊自己的飛機。
很快就有着兩架毫無自保能力的轟炸機,被趕來的中美聯合機羣擊落,雙方其餘的飛機追逐翻騰着脫離了地上人羣的視線,雖然不知道能否全殲讓自己417團吃盡苦頭的鬼子,但是吳林生知道,自己不用再擔心頭頂上會有致命的一擊突然來臨。
“鬼子步兵上來了?”前方的瞭望哨大聲地喊着。
衆人稍微放鬆的心又重新繃緊,紛紛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和33號高地不同,34號高地地勢要緩和很多,生長着很茂盛的灌木和雜草,四座碉堡就很好的被這些綠色植物所掩蓋,雖然先前的炮擊和轟“炸中,也有着偏離了目標的炸彈掉到這裡,可相對於這漫山遍野的綠色植物來說,也只是添了幾塊小黃斑,完全不會把隱藏在這裡的417團給暴露。一來這裡地勢極爲緩和,二來這裡只有兩面被削成了絕壁,且完全沒有伏兵的跡象,再加上至始至終這裡沒打出一發子彈,這使得日軍炮兵觀察手一直沒有把這裡當成致命威脅,即使是炮擊結束延伸的時候,都沒有落下幾顆炮彈。
空軍幫自己達成了目的,和爾基隆纔不會關心他們現在正被中美空軍追逐得如喪家之犬,他只惦記着這處阻擋他120聯隊前進步伐的中國守軍陣地,
在他的命令下,兩個中隊的鬼子兵,邁着猥瑣的步子,向着33號高地而來。
反射刺目光芒的鬼子刺刀,還有挑在槍口的那一面小小的膏藥旗,讓站在射擊孔前用望遠鏡觀望的吳林生雙手又捏成了拳頭。
和爾基隆這次學聰明瞭,雖然是派出了足有兩個中隊的鬼子兵,但是在兩個中隊之前,他還安排了一個小隊充當前哨,中國守軍還有沒有戰力,一試便知道。
33號高地現在只是一堆新土,哪裡還能有什麼防禦力,充當前哨的鬼子分隊率先踏上了頂上,在爲首軍曹的指揮下,很快就有一面“月經帶旗”,飄蕩在33號高地的上空。
“團長,讓我幹掉這幾個鬼子吧!”說話的是吳林生身邊的重機槍手,雖然兩個高地之間有着一些距離,但是對於子彈射擊的直線距離來說,那十餘個在33號高地頂上歡呼雀躍的鬼子兵,絕對可以被全部射殺掉。
“不行!聽我命令再開槍!”吳林生即使是滿目的憤怒,但他還是足夠的冷靜。
33號高地的大堡壘沒了,虎形山這一線的陣地能否守得住,就得看34號高地的了,吳林生自然不會讓139師,讓把他從新三十四師求來的師長王恆丟臉,今天417團打的雖然很慘,但是並不代表鬼子就可以爲所欲爲、橫行無忌地從他面前大搖大擺地殺進衡陽城。
417團雖然被打殘了,但這絕不是鬼子步兵的功勞,現在到了他們要付出血的代價的時候了,吳林生死死地盯着高地上鬼子的一舉一動,先是衆多的鬼子踩上了33號高地的頂上,爾後這些上來的鬼子成了一個防禦的隊形,這說明着有鬼子大官要來了。
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就是自己眨眼睛的那一剎那,會有忍不住的弟兄突然開槍,一旦打草驚蛇,那恐怕34高地即將要步33高地的後塵,被鬼子用密集的炮彈犁一遍。
和爾基隆親自登上了這個讓自己部隊吃盡苦頭的x高地,踩在這堆黃土上,他並沒有戰勝的興奮,他知道,如果不是空軍冒着極大的風險前來支援,恐怕想攻下這塊中隊的陣地,他的120聯隊恐將要在這裡折損過半。
“大佐は、師団長閣下に、私はすでにx高地を攻めたと言っていますか?”「大佐,要不要告知師團長閣下,說我部已經攻下x高地?」站在他身邊的,正是給他出謀劃策讓飛行團前來助戰的那個大隊長。
“もちろん、これは必ず必要なのです。私は今考えていますが、私は、私たちの部隊が衡陽城を成功させたとき、巖永師団長は私の2つの耳に後悔しないかどうかを考えています。”「當然,這是必須的,我現在在想,等到咱們的部隊攻進衡陽城時,巖永師團長會不會爲打我那兩記耳光後悔。」和爾基隆不是個善茬,他雖然不敢當面對巖永汪有反抗,但內心裡卻是一直記恨着。
“さて、今、私たちは命令部隊に攻撃を続けるか、それとも休んで、晝食を食べた後に進むのか?”「那現在,我們是命令部隊繼續攻擊前進,還是休息一下吃過午餐後再前進?」
和爾基隆沒有回答,他先是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日頭,然後又擡腕看了下手錶,跟着又朝前面不遠處的34號高地上看了看,最後才指着山坡下的那條路說道:“攻撃を続ける!”「繼續攻擊前進!」
“嗨已!”
那個大隊長正要轉身去傳達他的命令,卻又被和爾基隆叫住:“捜索隊を派遣して、その綠の山の斜面に行ってみると、私はどこにも中がいます。”「派出搜索隊,去那片綠色山坡那裡看一下,我總覺得那裡也有中隊。」
吳林生見頂上那個被簇擁的鬼子軍官對着自己所在的34號高地指指點點,頓時心感不妙,特別是看到十幾個鬼子兵端着三八大蓋往坡下走的時候,他愈發感覺到情況不妙,如果任憑這些鬼子上來,那麼這幾個碉堡肯定會被發現,一旦被發現,那麼剛剛的摒息忍耐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那還不如開槍打死一個算一個。
有了這個念頭,吳林生突然想起刺刀小隊擒賊先擒王的戰術來,他從邊上一個戰士手中搶過一把中正式步槍,立起槍上的標尺,撥到了500的位置上,然後推彈上膛,三點一線瞄準了正在33號高地上發號施令的和爾基隆。
吳林生雖出身於偵察連,但是他並沒有和陳家兄弟一樣,受過孫玉民的系統的狙擊訓練,完全不懂得風速和環境對於子彈的影響。
槍是開響了,可偏差也過大,和爾基隆沒有被打中,倒黴的是一個站在他邊上的參謀,中正式的穿透力不如三八大蓋,但是創傷卻是要比三八大蓋大上不少。吳林生這一槍恰恰好擊在這鬼子參謀的臉上,飛綻而出的血跡甚至噴到了和爾基隆的臉上,他知道這個參謀是替自己遭了殃,如果不是自己命大,恐怕已經伏屍在這土堆上。纔剛剛拿下中隊的陣地,就差點捱了冷槍,這讓和爾基隆勃然大怒,嘶吼着:“私にその山を踏んでくれ!”「給我踏平那個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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