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老西號稱是“三個雞蛋上跳舞”的能人,化解這種危機自然是小菜一碟,當即就笑呵呵地上前,只說這些都是當時唬唬泰戈爾的,也就隨口一說,牆頭草人人痛恨,像他閻老西這種忠肝赤膽、義薄雲天的人尤其痛恨那種風吹兩邊倒的小人,隨即就招呼蔣浩然上座,又命令勤務兵趕緊上茶,上最好的茶。
蔣浩然赫然一笑,也沒有抓着不放,與閻老西客氣一番還是坐上了主位,或許今天的談話就免不了拿書說事,蔣浩然的手一放下來,就碰到了茶几上的一本書,拿起一看,是一本線裝版的《水滸傳》,頓時眉頭一挑,計上心來,遂笑道:“沒想到閻司令也喜歡《水滸》呀。”
閻錫山眼睛一亮,答道:“是呀,工作累了翻翻,頓時能神清氣爽,怎麼,蔣副總司令也喜歡?”
“喜歡,當然喜歡,水滸中的一百單八將傳說是三十六個天罡星和七十二個地煞星轉世,他們講究忠和義,愛打抱不平、劫富濟貧,不滿貪官污吏,最後集結梁山,與腐化的朝廷抗爭,真真的暢快淋漓讓人拍案叫絕。”
“不知一百單八將裡蔣副總司令最喜歡誰?”
蔣浩然微微一笑,反問道:“你呢?”
閻老西抹了抹鬍子,道:“當然是一身虎膽,武藝高超,嫉惡如仇,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武松武二郎啦。”
蔣浩然笑道:“不錯,武松是個力、勇、智結合的典型。景陽崗打虎、鬥殺西門慶是武力的優勝,血濺鴛鴦樓、單臂擒方臘,是勇的象徵,醉打蔣門神、化身爲行者,都算是鬥爭智慧的體現。但是,我們不能忽略了水滸傳中武松的星位排名,他是天罡正將,天傷星,所以他的一生,實際上佔着一個“狠”字。因此,相對於梁山好漢其他的一些將領,如魯智深、李逵,武松的品xìng人格就偏低了一些。特別是他十分的“江湖”,不大會爲人處世,因此在柴大官人家中不受歡迎,有nǎi就是娘,誰對他好,便只講義氣,不論對錯。替施恩出頭、拜宋江爲大哥,甚至在張都監家做親隨時,都有報恩的心理想法,所以,他俠勇有餘,但成事不足,算不得真英雄。
閻錫山也不辯駁,笑道:“那蔣副總司令認爲誰纔是真英雄。”
“宋江!”蔣浩然不假思索答道。
“宋江?”閻老西皺起了眉頭:“他文不能安邦,武不能服衆,手無縛雞之力,身無寸箭之功,尤其投降朝廷斷送梁山大好的前程,導致一百單八將幾乎戰死殆盡,結果落過悲劇收場,何以稱之爲英雄?”
蔣浩然道:“你說的都沒錯,但恰恰是你認爲最不齒的招安,體現了他領導人物的大智慧,梁山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與田虎方臘無異,看田虎方臘就可以看到梁山不接受招安的下場。也許你會說梁山可比他們強多了,梁山可以推翻朝廷。但果真如此嗎?非也!雖然大宋jiān臣當道,但國力還在,也還有一大幫忠臣良將,遠沒有到亡國的地步。而梁山軍力其實並不強,守有餘,攻不足,起義根本沒有勝算。長期固守,又會缺衣缺糧。好漢們並沒有統一的目標,有的只是想大碗喝酒、大塊吃肉、論稱分金銀,有的只是爲了避難躲災,說得難聽點就是一羣烏合之衆,如果堅持起義,很容易就會被分化瓦解。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那麼多男人如果長期呆在一個小地方,難免不發生分裂內槓,當時大宋雖然jiān臣當道,但氣數未盡,加之梁山兄弟雖然勇猛有餘,但其氣不足以定坐天下。試想,如果他們取得了天下,李逵等人之xìng格,作爲朝中大員豈不是使百姓遭殃,又何以安定天下?這一點,宋江心知肚明,他的偉大之處就在於他是一個成功的自我實現者,明知招安不利,但卻能知其不可而爲之,以成就其jīng忠報國的赤子之心。所以,我認爲他纔是當之無愧的真英雄,而造成這個悲劇的,jiān臣當道還在其次,最主要的還是國君昏庸無能,否則,歷史將徹底改寫。”
聽到這裡,閻老西恍然大悟,蔣浩然這是話裡有話呀,“梁山”就是“山西”,而他就是“宋江”,這擺明了就是告訴他要知道審時度勢,坐地稱王只有死路一條,就是投誠也要投個明君。
屋內的氣氛突然爲之一沉,顯然,誰都聽明白了蔣浩然話裡的意思,林瓏和楊愛元的眼睛都不自覺地看向了閻老西。
“哈哈哈,可惜今rì沒有準備青梅酒,不然倒又是一段佳話也未必。”閻老西故作糊塗,哈哈大笑起來。
蔣浩然端起茶杯道:“無酒無妨,有茶也一樣。”
“煮茶論英雄?好好,蔣副總司令果然才思敏捷,那閻某就以茶代酒敬蔣副總司令一杯。”
“鏘!”兩隻茶杯碰到了一起,兩人煞有其事地喝了一口。
兩人剛剛放下茶杯,Jǐng衛進來報告,陳晨和程思廣到了,不待閻老西起身迎接,兩人已經闊步走了進來,還沒有寒暄兩句,程思廣的一雙眼睛就不停地在蔣浩然和閻老西臉上掃,似乎總想從他們臉上看出點什麼來:“呵呵,閻司令,看來您和蔣副總司令聊得蠻投機的嘛,什麼事情這麼開心呀,我們在門外就聽到你們的笑聲了。”
閻老西幾乎沒有任何停頓,笑道:“哎呀程秘書長,您還真來晚一步了,錯過了一場jīng彩絕倫的見解,我還真沒有想到蔣副總司令除了打仗厲害,更是知識淵博學貫中西,就這會功夫,點評了泰戈爾的《吉檀迦利》、施耐庵的《水滸傳》,獨到的見解簡直讓人拍案叫絕歎爲觀止。”
“哦,還有這事,蔣副總司令不知道我有沒有耳福也聽聽您的高論長長見識?”程思廣望着蔣浩然一本正經道。
閻老西yīn損,一腳把皮球踢給了蔣浩然,倒要看看蔣浩然的反應有多快,剛剛的那番話肯定是不能說了,要把這兩部不同風格的作品說出花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